殷怀景修长的手指拂过桌案上唯一一份没有被楚王带走的圣旨,让刘夏来拿去给陈尚年。
刘夏来将圣旨送到陈尚年手上时说了句:“陈大人,你所求皆在上面,陛下心里跟明镜似的。”
陈尚年展开一看,顿时喜极而泣,跪地谢恩:“谢圣上恩典,臣定当为赤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殷怀景嘴角微抽,现在谢恩早了点。
众官员伸长了脖子,都很好奇那圣旨上写了啥,为何不当众宣读?
此时他们还没往别处想,毕竟陈尚年是以受害人家属的身份站在这里的。
是的,陈尚年状告的并非军饷一案,而是六年前柳溪村的瘟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饶是罗伯川再怎么精明,也没想到当年还存有活口,甚至来到他身边伺机报复。
而幸存者就在‘堂上’的十几位证人中......
殷怀景看向他的臣子以及那十几位证人,“后续就交给各爱卿了,数证人就由京兆府一一安排。”
说完便起身离开,他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百官跪地,“恭送陛下......”
皇帝走了,官员们总算不用紧绷着了,判决下来,他们各自都有的忙。
......
年轻妇人抱着怀里懵懂无知的幼儿,身旁一瘦弱男子搀扶着瞎眼老者走到陈尚年身旁。
三人跪地磕头。
年轻妇人道:“多谢陈大人为柳溪村和甘田村鸣冤,让父老乡亲们得到安宁。”
陈尚年弯腰将瞎眼老者扶起,摆手道:“一切都是本官分内之事,你们要谢的是圣上,若非圣上提点,本官也没那么快找到你们父女。”
三人闻言对着皇帝之前离开的方向又跪了下去连声道:“多谢皇上,多谢皇上,皇上圣明......”
陈尚年又是虚扶一把,问道:“起来吧,你们今后有何打算?是回甘田村还是继续留在京都?”
瞎眼老者拍了拍扶着自己的男子的手,“草民一家想回甘田村,告慰乡亲父老......”
年轻妇人,也就是翠儿看了眼瘦弱男子,“民妇的相公体弱,乡下对他的病情有益,大人的恩情,民妇一家只有来生再报了。”
陈尚年点头,“嗯,那你们稍等本官片刻,等会送你们出宫。”
“多谢大人......”
跪在地上等着侍卫押送大牢的李云简听得云里雾里的。
他爬着来到几人跟前抬起头,眼中还带着点期待的看向年轻妇人怀里的孩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志,志儿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
先前他只看到翠儿的目光在罗伯川身上,却忽略了那眼神中的恨意。
如今听到这些,才想起来。
大概是传宗接代的执念,让他现在还带着点希望。
瞎眼老者听出是李云简的声音,沙哑着声音道:“抱歉李大人,我们一开始并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老者眼睛上的伤早已结痂,此时却渗出丝丝血泪。
原以为这人是个好官,他们差点就相信了,幸好薛妈妈及时提醒......
陈尚年皱了皱眉,打断老者,“你们无需对他有歉意,他若坚守本心,也不会落得今日下场。”
说完又看向地上像狗一样的李云简,“想知道真相?”
李云简没回答,但眼神已经表明一切。
陈尚年默了默,挑了重点来讲述:“他们父女二人来自甘田村,六年前那场‘瘟疫’中的唯二幸存者,旁边这位是林翠儿的相公张福生......”
那场瘟疫本就是人为,只要解决了源头就完全可以避免任何死亡。
但两个村子却几乎无活口!!
瞎眼老者林青山原是甘田村的大夫,他发现死去的妻子并非得了瘟疫,倒像是中了毒。
想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前来支援的太医,却不料偷听到两个太医的谈话,得知制造这场瘟疫的幕后之人是罗伯川。
目的是将认识其嫡子罗家树的人全数灭口。
罗家树从小四处偷鸡摸狗,两个村子又相邻,几乎是上至迟暮老人,下至三岁孩童,无一不认识他的。
林青山知道自己和女儿最后也是逃不过的,便草草葬了妻子后带着女儿连夜逃出村子。
父女二人想去衙门报案,但想到背后之人的官好像挺大的,找地方官恐怕是不行。
于是就赶往京城,准备找更大的官。
到了京城又遇到了问题,罗伯川如今位居丞相,乃百官之首,除了皇帝,谁敢抓他?
想过告御状,可好像也行不通,恐怕不等他们见到皇帝就被灭口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想法子自己报仇。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林青山以游方道士的身份成功混到了罗伯川身边。
为了取得对方的加倍信任,他在道出对方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后自剜双目,造成一种泄露天机后受了天罚的假象。
而林翠儿则是被他以‘福女’的身份引荐给了罗伯川,安排在一处宅院......
陈尚年讲到后面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其实林姑娘与你们从未发生过什么,那孩子就更与你们无关了。”
林青山用衣袖拂去眼角的血泪,点了点头接话道:“我还没有畜牲到牺牲女儿来达到目的的地步。”
“李郎,其实每次与您翻云覆雨的是奴家呢?”身材妖娆的女人扭着细柳蛮腰来到几人身旁。
女人已经四十出头,由于保养得好,整体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
但细看,还是能从脸上看出岁月的痕迹。
她抬手捏了捏林翠儿怀里孩子的小脸蛋,“都是苦命人,还好你们当初有听我的话没信这个狗男人,不然现在坟头草都不知道换了几茬了。”
李云简望着女人有些熟悉的脸庞,却又想不起对方是谁,问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