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宫内,许久不见的父子二人四目相对,眼神里尽是彷徨。
“父皇,儿臣回来迟了。”
萧子禹先一步张口,欲下跪行礼,却被皇帝扶起。
“子禹,起来。”
皇帝扶起萧子禹,神情充满了骄傲的同时也上下打量着他的身躯,他最愧对的就是这个儿子。
“辛苦啦!”
话落,皇帝拍了拍萧子禹的肩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后二人移步偏殿谈话。
“北漠那边的情况就是这样,儿臣已经安排好一切,呼延一家在北漠驻守,秘密安排武安侯长子武烈在金池与其联络,父皇不必担心。”
萧子禹向来公私分明,先是把所有公务一字不落的跟皇上报备,随后才提及舒致远一事。
“父皇...舒将军......”
三个字如同千万根细如牛毛的针尖悬在皇帝心头,每每有人提起,就像对他们发出号令,狠狠扎在皇帝心里!
这会儿,皇上本来风轻云淡的脸上猛地覆盖上了浓浓的哀伤,也让他陷入痛苦的回忆,无法自拔。
舒将军处斩前三天,朝堂上兵部尚书上奏。
“臣兵部尚书杨启明启奏圣上,定远大将军舒致远贪污粮饷一百万两,更是在渔关屯兵十万意图谋反!桩桩罪状臣均已查明,证据确凿,已呈交圣上,臣斗胆上奏,请皇上为满朝文武和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查明真相,还他们一个公道!”
大殿上静的出奇,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皇帝的脸色暗沉下来,心里出现前所未有的慌乱,屯兵十万,百万军饷,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这个大周国虽然姓萧,可早就在他登基那天起就四分五裂了,那时他尚且年少,朝堂上他一旦有动作就会被多方制衡,直到三年前萧子禹诛杀云清王王申,他终于有机会震慑朝纲。
王申手下的二十万兵马被他一分为三,三万亲兵拒不投降被就地绞杀;七万精锐留在云清由萧子禹掌管防范漠北突袭;十万铁骑让舒致远带去渔关秘密操练。
十万铁骑,为了不被他人察觉,三年才全部送到渔关。百万军饷更是多年来舒致远与皇帝运送到渔关的。
“现在想来他们早就有察觉,这一切都是为了告诉朕,让朕别再做无用功,老老实实做一个皇帝!”
他贵为一国之君,要受一概臣子的戏弄,真是奇耻大辱!
皇帝重拳砸在书案上,剧烈的咳嗽让他身体不停抖动着。
萧子禹急忙上前扶着皇帝。
“父皇!身体为重!”
那天大殿上字字诛心,可皇帝心里清楚,别说区区一百万两,就是千万两他舒致远也不会私藏一分,这分明是陷害,想到这皇上一股怒气涌上眉心。
“舒致远曾与朕并肩作战,平定四国,可他们偏要说他贪污粮饷,意图谋反。”
那日皇上心中的怒火越说越盛,顾不上与舒致远在外人面前粉饰多年的君臣不和,拿起茶杯朝堂下之人砸去,头上顿时鲜血淋漓。
兵部尚书抱着必死之心上奏,他知道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怒,没有躲闪,一脸的鲜血,更是把他的忠君爱国之心体现的淋漓尽致。
“皇上,老臣所述句句属实,请皇上明查啊。”
声泪俱下的一段表演,使得朝堂上多位大臣下跪附议。
“市井无赖般撒泼打滚就想逼朕就范?来人!杨启明构陷忠良,发配边关,终生不得入京!”
大殿两旁的禁军得令,四人上前抬起兵部尚书便往外走。
“皇上!请皇上明察啊!老臣死不足惜!”
“再敢多言立刻处死!”
那天早朝皇帝只一个想法,干脆谁都别演了!
听到这纵使萧子禹再沉着冷静的心性也忍不住怒火翻涌。
“舒将军怎么说?”
“他?他能怎么说?”
那日退朝后,皇帝走进密室,里面的暗道到直通定远将军府,这一路皇帝的心里百感交集,他心里清楚,正是多年来他对舒致远的信任才让他有此一劫,遭受这满朝武将的陷害!
那一路皇帝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办法可都是徒劳往返。
打开密室的门,没想到舒致远早就收到朝堂上的消息,已经在密室等了一段时间了。
“皇上。”
见到皇上舒致远还是风轻云淡没有一丝担忧。
皇上看出舒致远的来意,心里知道,他一定是不想让自己为了他与朝臣翻脸,已经抱着必死之心过来说服他,刚想开口拒绝。可舒致远先张嘴。
“皇上,今早收到密报,北漠又有小部分军队陆续在大周边境扎营。今日朝堂之事,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臣一人性命,可换云清成千上万百姓的命,可换渔关十万兵权,臣死不足惜。”
闻言皇帝有了气,“啪“的一声,手用力拍了桌子!
“大周万里江山,怕他作甚?你是我大周的定远大将军,有你才能保大周更多子民的平安,这点小账你算不清么,北漠有子禹,你大可不用担心!渔关的十万兵权搬到台面上说,总之不能让你死的不明不白!”
北漠域水南起一众小国屡次进犯,但次次都是大败而归,皇帝并不认为这能威胁到他。
可身为将军,舒致远却知道,这些年他南征北战孑然一身,触碰了多少人的逆鳞,他是一柄宝剑,愿意为他的王斩断荆棘,可渔关的兵权搬到台面上来,想必金池必有一场血雨腥风,届时,萧子禹远在漠北,一切都来不及了。
“皇上,这分明就是一场阴谋!域水,一众小国早已经蓄势待发,届时内忧外乱,子禹于坐镇漠北,谁人勤王啊!”
“你!你不死朕就有你!”
“皇上!”
舒致远双膝跪地,俯身叩首。
“双拳难敌四手,皇上,就当臣与子禹换了吧,就当臣在云清为皇上镇守漠北。”
“更何况...俊儿还一人在漠北...”
皇帝眉头紧锁,不再面对舒致远,他绝对不会下令处死舒致远!绝对不会!
二人僵持许久,舒致远见皇帝如此坚持,心生一计。
“皇上。朝堂上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杀臣夺取兵权,皇上就算不杀臣,流放到边境也可,只要皇上把兵权握在手里,臣一日不死,有召必回!”
话落,舒致远下跪叩首。
“臣问心无愧何惧生死?唯有这似海君恩,手足之情,舒致远只能来世再报。”
说完起身便走了,没再回头。
皇帝两条腿像是注了铁水,竟一动不能动了,只耳边一直回荡着那句“问心无悔,何惧生死!”
书房里,皇帝脑海里尽是年少之时二人战场上一起厮杀的身影,眼睛里泛起泪光,直到现在也不能忘怀。
听到这里,萧子禹脸上冷笑一声掩盖悲伤。
“小人行径,父皇允了将军流放,他们岂敢篡改圣意!”
“当时,朕拟好圣旨,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发配北漠充军,五年内不得返京。可圣旨下发时却变成了斩立决!”
“究竟谁人如此大胆?假传圣旨?“
“那些武将不过是受人蛊惑逞匹夫之勇,有勇无谋,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这么做!“
“难道?...”
皇帝闭着眼点了点头。
皇帝的认证给了萧子禹一记当头棒喝!谁能杀了将军呢?只有他自己!将军何止忠心二字?他一手扶持的萧子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他怕终有一日还会有人拿他做文章,再来害他这位一国之君的兄弟!“
父子二人都沉寂了一阵,萧子禹想起小时候,舒将军每次行军到他的封地都去看他,教他习武,督促他上进,心里五味杂陈。而这次回金池前,他带着一百忠烈骑杀进敌营,烧了他们北漠一年的粮草,杀了一千多北漠伏军,这是他唯一祭奠舒致远的方法。
“舒致远这一生都在为咱们萧家杀敌,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可他才被处斩的第二个月就有人翻案,想堵朕的嘴啊!这不是替他洗雪冤屈,这是在侮辱朕这个皇帝!说朕无能!”
皇帝愤恨的情绪此时都抒发了出来,因为唯有这个儿子是他最放心的。
“父皇,舒将军已去,他为我铺好了路,儿臣一定会顺着这条路走向光明,终有一日宵小之徒会暴露,消散在阳光下。”
放下舒致远的话题,父子二人寒暄一阵,许久未见,皇帝不想让儿子一回来就愁云密布,这时候突然一件事被他想起来。
“子禹,舒家一门只剩下常乐了,这次叫你回来有两件大事!”
萧子禹心里有疑惑却未表现出来。
“第一,秘密彻查舒致远一案,查出幕后究竟何人指使,查出所有涉案官员,一个都不能放过!”
“儿臣遵旨。”
“嗯”
皇帝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露出笑意说道
“这第二件事嘛...”
???萧子禹从未见过皇帝这番模样,心里迫切想知道是什么事...
“这么多年你受苦了,可舒家又只剩下常乐...当年...当年朕与你母后给你们二人定下娃娃亲,那如今你们二人正当时,不如就把亲事定下,也让她父亲九泉之下安心了。”
萧子禹被突如其来的娃娃亲又给了一棒子!
常乐?将军的小女儿...那个喜欢穿裙子扎马步不用手吃西瓜的小姑娘?大概有十年没见到了吧。
“舒将军与儿臣有师徒之情,理当照顾常乐,请父皇放心,儿臣定谨遵父皇母后安排。”
听到这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可她...家逢变故,常乐如今还在金池吗?”
提到常乐皇帝立刻换了副面孔,八卦起来。
“常乐?哈哈,常乐这个小皮猴子,几天前去闹了户部。说,既然她父亲已然昭雪无罪,就让把查抄的家产如数奉还,就连被诬陷那一百万两也还回去了。”
说到这皇上眼里泛起一丝慈爱。
萧子禹从小远离皇城,尽管皇上会去封地,他很少看见他父皇有这样的表情。也藏了好奇之心。
父子俩聊了许久,皇后思念儿子许久,叫了好几拨人去催了,最后来的人说再不去皇后宫里,皇后便要自己过来了,父子二人这才匆匆赶去皇后宫里。
三人用罢了午膳,萧子禹才得出宫去,准备去找心慈在金池逛逛,从小也只听皇后跟他说过金池城怎样繁华,但从没亲眼见过,从皇后回京后到他回京前,他再没听到过金池美景了。
话分两头,将军府里。常乐把府里的男女老少聚在一起,打算来个调包计。将军府里个个侠肝义胆,自告奋勇去救人,但是毕竟是青楼,小姑娘全被常乐强制淘汰,本来是不让女子去,但是架不住伙房的几个大娘自告奋勇。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鱼不在大,有锅就行。
最后常乐选出十个偏瘦弱的小哥和五个比较强壮的大娘。
常乐打算让府里人伪装成玹灵宫的弟子,把玹灵宫弟子换出来,然后再带人闯进去,以找回府里丫头的理由,大闹留仙居,趁机把她们都救出来。
不一会以张大娘为首的十几人,都在院子里站成一排,静静地听常乐安排。
晚饭前常乐去库房翻箱倒柜想找一件趁手的兵器,终于找出一杆长枪。
那是一杆历经沧桑的长枪,枪身坚硬无比。枪尖锋利,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似乎能轻易洞穿一切障碍。
常乐仿佛燃起了高考前誓师大会的热血,长枪在她手中紧握,说起来这枪有一定的重量,可就像为常乐量身打造的一样,刚刚好,再重一点都会显得常乐笨拙。
“同志们!今晚是我们将军府重振大周的第一步!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累好了!”
众人整齐的回答,常乐欣慰的点点头。
“无耻青楼!逼良为娼!今夜,我们就替天行道!出发!”
枪尾重重的落在地上,常乐带着一干人等向留仙居星夜奔袭。
顾三娘带着众人到了留仙居后门,那是她跑出来的地方,十几个人悄悄潜入关押玹灵宫弟子的房间,给她们替换出去。
玹灵宫弟子个个心地纯良,说什么要带他们一起走,张大娘几个人解释半天她们才半信半疑的走了出去。走的时候还频频回头,担心的看着将军府众人,大娘们连连挥手让她们快走,这才逃了出去。
外面常乐接到人后点了点人数,告诉财叔去报官,就说留仙居逼良为娼,强撸将军府家奴。
交代清楚以后常乐带着春桃走了进去。
留仙居所在的是金池比较热闹的一条街,对面金满堂的店面就是将军府的产业,人来人,若是有什么奇人异事第二天肯定就传遍全城了,正大光明的进去,只要有理,量他留仙居也不敢怎么样。
常乐手持长枪杀气重重的闯进留仙居,屋子里的人无不瞠目结舌,老鸨一见这架势愣了好半天不敢说话。
这么多年有女子来寻夫的,无不是哭哭啼啼或是张牙舞爪,第一次见身着盔甲刀兵相见的。
常乐忽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尴尬呢。春桃就站出来了
“无耻青楼,还我将军府人来!”
说完常乐眼神上下打量老鸨。
老鸨晃过神来,一脸笑意的朝常乐走过去,吓得常乐直往后退。
“这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大排场,是不是来抓你的情郎啊”
常乐还没着急反驳,春桃跳出来指着老鸨的鼻子狠狠地数落了一顿。
“大胆,我说话你没听见吗!你今日把人交出来就算了,若是不交,让你留仙居变成无人去!”
春桃挡在常乐年前,一手掐腰,一手指着老鸨,神气的不得了。
“原来是…将军府的千金啊!”
老鸨拔看着周围的人,嘲弄着高了声音,像是对周周围说:快来看啊,将军府的小姐来青楼了!
楼下这边争吵着,楼上这会儿也热闹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