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街苏府。
门房上是一个名叫鲁六的男仆,年纪不大,人看上去有些呆愣。
正在打瞌睡的鲁六被大门突然传来“砰砰”的声响惊醒。
他慌慌张张地开门,看了一下,急忙就往院内跑。
“老爷,太太!老爷,太太,她回来了!”
苏文恒和孟氏正在花厅喝茶,看到鲁六慌张的样子,孟氏不悦道,
“鲁六,你怎么学的规矩?咱们苏府也是规矩的。你慌慌张张地成何体统?”
鲁六被当家主母训话,吓得站着不敢再动。
苏文恒放下手中的茶杯,皱眉问道:“你刚刚说何人回来了?”
鲁六胆怯地瞅了一下孟氏,小声回道:“回老爷太太,来人说是大姑娘。”
“什么?!”孟氏猛地站了起来。
苏文恒也惊疑道:“你确定那人说自己是阿棠?”
“应,应该是吧!”鲁六紧张地咽了口水回道。
那女子戴着幕篱,遮着脸,自己又看不到那人的样子。
再说,自己在苏府不到十年,“大姑娘”这个人也只是听闻过,却从未见过,自己哪里确定那人是不是大姑娘?
苏文恒想了想,起身往外走去,鲁六忙跟上。
孟氏见状,也赶紧跟在后面,小声嘀咕道:“这个小贱人,不等我去接她,竟然自己就跑回来了!”
李婆子跟在身侧,小声提醒道:“太太,慎言。”
孟氏不情愿的地又咕哝了一句。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大门口。
一个身着浅绿色薄衫百褶裙,罩一层淡鹅黄烟云软罗水绉纱,头上遮着帷帽。
微风吹来,裙角飞扬,朦朦胧胧,叫人看不真切。
众人一时看呆了。
苏文恒最先回过神来,他上前一步问道:“阿棠,是你吗?”
绿衫女子伸手掀起帷帽,露出一张秀美绝俗的脸。
她缓步上前,屈身行礼,回道:“父亲,母亲,十年之约已满,女儿苏云棠又回来了!”
苏文恒看着眼前的那张脸,突然想起了林氏——苏云棠的生母,激动地上前一步。
“咳~”孟氏干咳了一声。
苏文恒硬生生止住了自己伸到半空的手,激动的情绪被打散,但是声音仍有几分颤抖:“阿棠,你回来了!”
苏云棠静静看着苏文恒和孟氏,前世的自己,将苏文恒当做最大的依靠,将孟氏当做亲生母亲对待,最终却换来惨死结局,心底一片薄凉。
她拉过身旁的林月芜和阿青,说道:“父亲,这是阿芜,这是我新收的阿青,她们都随我一起回来了。”
苏文恒看向林月芜和阿青,点头说道:“好,好,阿芜还有小时候的模样。一转眼十年了,你们也都长大了!”
孟氏在一旁看着父女相认的场景,心底的气突突往外冒,但是门前不时路过一些街坊邻居,她强压下心中的火气,脸上堆笑,说道:
“阿棠啊,怎得自己就跑回来了?前几日我还跟你父亲说,这几日就去将你接回府里呢!不信你去后院看看,马车都套好了!”
苏云棠盯着孟氏的眼睛,心中冷笑,轻声说道:
“母亲每日操持家务,还记挂着我,都是女儿不孝,劳母亲费心了。”
孟氏看着眼前苏云棠,她那不达眼底的笑意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
她勉强笑着道:“阿棠,你是在怪我不早一些接你回府吗?”
苏云棠眼神微眯,心下冷笑,淡淡地看了孟氏一眼,缓缓开口道:
“母亲多虑了。女儿是不忍心母亲长途跋涉,车马劳顿,所以自个儿就回来了。难道母亲是在责怪女儿擅自回来吗?父亲,您也觉得女儿不该自己回来吗?”
苏文恒看了一眼孟氏,有些不悦地说道:“怎么可能,你回来了,父亲很高兴,你母亲自然也是高兴的。”
苏云棠看着孟氏恨恨拧手中帕子的样子,心里爽极了。
回想自己前世一直唯唯诺诺讨好孟氏和继妹苏云蔷,任由她们对自己呼来唤去,简直不要太窝囊。
苏云棠与孟氏二人你来我往,互相试探,谁也不肯放过谁。
苏文恒被夹在中间,听得头大,却完全不知道她们二人已经暗流涌动。
苏文恒心中有些疑惑,孟氏跟苏云棠之间到底在斗些什么?
他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已经预感到,接下来府里的日子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苏文恒有些烦乱地挥了挥手,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好了,有什么话等进去了再说吧。”苏文恒刚抬起脚又放下,对孟氏吩咐,
“春梅,你让伙房那边中午多做几个菜。把大家都喊过来,今日咱们全家人一起热闹热闹!”
苏云棠随着苏文恒穿过院子,进了花厅。
她刚坐好,还没有端起茶,就见孟氏步履匆匆地赶回了花厅。
苏云棠看着孟氏的样子,打趣道:“瞧母亲这匆匆忙忙的样子,都怪我突然就回来了。”
苏文恒脸上有一层遮不住的喜色,摆手说道:“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见外的话。你就是我苏文恒的嫡长女,万不能把自己当外人。”
苏云棠忙起身行礼,乖巧地说道:“是,父亲,女儿记住了!”
孟氏见到苏云棠乖巧伶俐的样子,只觉得一口气赌在心口。
她暗中深呼吸了几下,才好受一点。
在从伙房过来的路上,李婆子就劝解孟氏:“大姑娘虽然回到了府里,可您是当家主母,就在您的眼皮子底下,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往后还不是任由您揉扁搓圆?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孟氏觉得李婆子说的有道理,心里暗暗决定咽下眼前这口气,争得往后日日顺心。
于是,她很快便用一双眼泪汪汪眼神看向苏云棠,柔声道:“阿棠,这十年让你受苦了。母亲和你父亲也是为了你能平安健康长大,才狠心将你送去道观休养。”
俨然一副慈母模样。
苏云棠嘴角微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这场虚伪的母女情深的戏要开始了吗?
装白莲,扮绿茶?自己也是可以的。
“父亲,母亲,二位的养育之恩女儿铭记于心,往后必定一一回报。”苏云棠一字一句地说着。
“好!好!”苏文恒欣慰地说道,“你是做长姐的,给阿蔷立个好榜样,让她跟你好好学学,改改刁蛮任性的样子。”
“爹!我哪有刁蛮了?你让我跟谁学呢?”一个女子娇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只见一个穿着一袭桃粉色的齐胸襦裙,披着件乳白色的半袖短上衣的女孩走了进来,头上琳琅的簪钗将她有几分傲娇的小脸衬托的极为明媚。
苏云棠看到这张脸,拿着杯子的手不自觉的用力紧握,心跳也控制不住地加速。
就是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女子,前世暗中与自己的丈夫苟且,更是她亲手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口。
苏云蔷,这一世,你休想再算计我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