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那一次，阿糯竟胆大包天的勾结了反叛军，试图劫狱。天牢守卫那般森严，竟真的让他们逃了出去，「叶袅」不知后来他们究竟是死是活，但她知道，从那一刻起，她彻彻底底失去了付桓，她输给了阿糯，输给了她从来看不起的一个婢子。

「不好冲撞喜事，绕行吧。」伍长下令，囚车骨碌碌行了起来。

叶袅从回忆中挣脱而出，当囚车队伍拐到另一条道上，她余光瞥见迎亲队伍从街上行过，付桓一身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上，喜上眉梢。

她扑到囚车上，手从木栏间伸出，拼命想抓那她抓不到的东西，她嘴唇微张，却因久未说话而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无声的呐喊：「付桓，付桓，我是叶袅啊，付桓……」

那坐在马上的新郎官眉眼带笑，一边朝父老乡亲作揖，一边回头看向喜轿，那一低眉的温柔，似山涧的清泉，干净清甜。

但落在叶袅眼中，却是这世间最伤人的毒药，从心脏起，流至五脏六腑，仿佛生受了肠穿肚烂之痛，痛不欲生。

视线被遮挡，那人消失在眼前，叶袅瘫软倒地，手无力的垂下，望着被木栏切割开的天空，双目的光再度归于沉寂。

囚车到了大狱，叶袅仿若游魂般牵引到牢房里，狱卒还未走，她便仿若无人般径直走到角落，在硌人的木板床上躺下，蜷缩成一团。

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乖巧」的犯人了，狱卒啧了一声，将牢门锁上，径直离开。

叶袅呆呆看着漆黑的墙壁，一行泪无知无觉的从眼眶流出，落在木板上，立刻洇去无痕。

舟车劳顿，又加身心俱疲，叶袅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熟悉的梦境再度将她笼罩。

叶袅已经见怪不怪，麻木的承受这一切，但周围未曾见过的环境，还是让她心底不由一突。

眼前是大路，身后是密林，不像是在城中，倒像是在城外。

「阿糯，对不住，是我连累你了。」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叶袅慌忙转身，就见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付桓靠在树干上，阿糯躺在他怀里，这样亲密的姿态，却无半分旖旎，有的只有垂死的无力。

叶袅目光落在插在他们身上的箭，手指不由一颤，再看到他们身下，被血染黑的土地，更是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控制不住的上前一步：「付……付桓？！」

两人谁也没有理她，像是什么也没听到，阿糯动了动唇，露出个苍白的笑：「是……是阿糯对不住公子才对，阿糯想救公子出去的，可是……可是阿糯太没用了……」

而叶袅，才终于发觉，自己并非以前那般，依附着「叶袅」的身体出来，她如今只是一团无形的影子。

付桓合上眼眸，露出个无奈的笑，阿糯啊，真是个有点傻气又过于好心的姑娘。他死就死了，反正国破家亡那日起，他就与那无主孤魂无异，不过苟存于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唯独愧疚的，就是连累了阿糯，她正当韶华，本该有大把好时光可活。

付桓前半生，最亏欠的是他走失的未婚妻。而今欠叶九娘的已还，却又欠了阿糯一条命。欠债可还，命债何偿？

「阿糯，今生亏欠你的，我怕是还不起了，若是有来生，付桓愿为奴为仆，任凭差遣，哪怕要我这条命，我也决不反抗。」

「阿糯……才不要你的命，阿糯只想……只想公子能好好活着，长命百岁，万事……随心。」阿糯断断续续的说著，眼底的光一点点消失，将死之际，她到底压抑不住心底的贪念，小心翼翼勾住付桓的小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