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李堇姝偶然提起蒋依楠,原以为他不会在意,没想到他反而还主动问起。
“工部郎中蒋大人家的小姐?”
李堇姝轻轻睨了他一眼,语气有些酸酸的:“怎的?你之前见过?”
杜贺卿长手一伸,将李堇姝捞到腿上坐着:“不曾见过,只是听说过。”
李堇姝不依不饶:“你现在忙得跟陀螺似的,还能知道一个刚来京都不久的姑娘?”
杜贺卿轻笑,眼中是明晃晃的期待:“醋了?”
李堇姝从他怀中挣扎出来,坐到妆台上想要卸去钗环。
杜贺卿紧随其后,细心帮她将头发打散:“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起过的同僚汪斌吗?”
李堇姝当然记得,王斌是杜贺卿从前在盐铁司时交好的人朋友,此人长得五大三粗,人却宽厚热心,杜贺卿初到盐铁司时,得了他不少的帮助。
“嗯,记得。”
“他自蒋家小姐回京都那天起,已经请了媒婆去蒋家三次了,大有非要娶到蒋家小姐不可的架势。”
汪斌对蒋依楠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每天都要在嘴边念叨一次,杜贺卿自然也就记下了这个名字。
李堇姝微微侧头看向杜贺卿:“那蒋小姐生得好看极了,恐怕不会喜欢汪斌吧?”
“蒋小姐若对他有意,也不会毫不留情地拒了他三次。我们都知道没希望了,偏他不死心,随他去吧,不到蒋家小姐嫁人那天,他是不会放弃的。”
杜贺卿明白爱一个人的滋味儿,自然也明白若要放弃所爱的痛苦,只是未必人人都有他这样幸运,所爱之人也愿意爱他。
“堇姝。”
“嗯?”
杜贺卿的声音蓦然变得有些暗哑:“咱们该就寝了。”
李堇姝叫苦不迭,任由杜贺卿拦腰将她抱起,刚开荤的男人,比饿狼还可怕。
昨晚折腾地有些晚,直到天光大亮,李堇姝方才起床梳洗。
李堇姝今日约了曾沛泉,生意上的事她虽是经常过问,但也许久不曾亲自去茶楼看过,趁着今日空下来,正好去瞧瞧。
匆匆梳妆完毕,李堇姝随意用了几口粥,便带着珍珠出门去。
只是才刚走出院门,就看见了在不远处凉亭里坐着聊天的杜贺琴和蒋依楠。
昨日李堇姝便知道两人眨眼间就交上了朋友,只是这昨日才来过,今日又来,是不是太勤了些?
更何况寻常交好的小姐妹也多是约在府外茶肆,即便上门也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小姐妹的闺阁之中,哪里有这样子满府乱窜的?
杜贺琴不懂,难道蒋依楠也不懂?
再者,流光阁在杜府的位置已经很偏了,周围也没什么好的景致,就算两人不懂事,非要找个凉亭坐下,也不该来这附近啊。
李堇姝微微垂眸,突然转头问起门口的小厮:“五小姐她们在这里多久了?”
小厮立刻躬身恭敬道:“一早便来了,估摸着坐了有半个时辰。”
李堇姝又问:“三少爷是什么时候出的门?”
“三少爷或许是事务繁忙,今早天才亮就出了门去。”
李堇姝心里思忖,蒋依楠和杜贺卿应当是没打上照面。
李堇姝提了裙摆,径直朝凉亭走去。
“五妹妹,蒋小姐。”
蒋依楠连忙起身,与李堇姝行了一个平辈间的礼。
杜贺琴懒懒散散坐着没动,她还困着呢!
“夫人可是要出门去?”
李堇姝没有错过蒋依楠若有似无落在流光阁门口的目光,心里的猜想有了七八分的证实。
“是,要去铺子里看上一看。出来瞧见你们,便说过来打个招呼。”
杜贺琴突然就坐直了身子,轻咳一声:“你要去茶楼吗?”
“是,五妹妹可是有什么要我带回来的?”
李堇姝很是同情杜贺琴长了一颗不灵光的脑袋,语气上也温和了不少。
“那什么,我上次去大嫂屋里,尝了她桌上的点心,她说叫什么梨香,是你那间茶楼特有的,你……你给我带点?”
“好,我给你带些白梨香回来,那我就先走了。蒋小姐,回见。”
杜贺琴拉着蒋依楠又坐下:“我给你说,白梨香可好吃了,清新爽口,你一定会喜欢的。”
蒋依楠指腹捻搓着帕子,目光微沉,语气却不显:“你嫂嫂在外面有铺子吗?”
“有好几家呢,她捡漏得的,不过算她厉害,原来那些铺子都濒临倒闭了,到了她手里却越做越好了。”
杜贺琴还没有意识到,她对李堇姝的评价早已不是一味的贬低和污蔑。
“是吗,那她可真厉害。”
“一般吧。”
“只是,女子抛头露面,终归是不太好。”
杜贺琴揉了揉坐酸的腰:“她不常出门的,有人替她打理。咱们要不换个地方吧,你非说这棵梧桐树下风景好,我瞧着也没什么特别,咱们去喂锦鲤去!”
蒋依楠微微整理了下鬓角,目光又落在流光阁,状似无意开口:“哎?你三哥不出门吗,咱们今天来得这样早,却好像没见他。”
“他肯定早就走了,他忙得很。”
听了这话,蒋依楠才起身,耐着性子去陪兴致勃勃的杜贺琴喂鱼。
她只见过杜贺卿两面,这两次转瞬即逝的相见却足够令她沉沦。
她初到京都,就被母亲带着去做衣裳,在等待的间隙,她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前,无意间的抬眼一看,就见了杜贺卿打马而来。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一身碧蓝长袍,骑在枣红色的健硕马匹上,衣袂纷飞。
这惊鸿一瞥便,杜贺卿便闯进了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中。
蒋依楠懊恼自己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却又在片刻后释然,京都就这么大,外貌如此出众的男子稍稍打听遍能猜个七七八八。
果然在不久之后,她又见到了杜贺卿。
在池畔边儿,兄长正在与他攀谈,残落的桃花瓣落在他肩头,比这春景还迷人。
蒋依楠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兄长认识他!
站在对岸痴痴地看了许久,直到兄长唤她,她才堪堪回神,假装不经意问起:“哥哥,方才你在与谁说话呢?”
“杜贺卿,你才回来可能不知道他,他可厉害了!不仅在春闱上拿了个极好的名次,还得了祝老先生青睐,我方才就是在请教他呢。”
杜贺卿?
蒋依楠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和哥哥调笑:“这样的郎君,那岂不是把京都的小姑娘迷昏了头?”
比如她,就已经被迷昏了头。
“不会,他去年就成亲了。”
“成亲了!”
蒋依楠震惊之下甚至忘了掩饰脸上的难过。
幸好兄长不曾发现什么:“对呀,和李家一个庶出的女儿。”
庶出?
杜贺卿这样的人,庶出怎么能配得上他?
蒋依楠替杜贺卿不值,一个庶出的姑娘,能与他谈诗论道,能为他打理后宅吗?
她父亲虽不过正六品,但她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女,她有才情,有美貌,有孝顺的好名声,还有母亲细心教导的打理后宅的本事,她才能配得上杜贺卿啊!
所以,她毫不犹豫就去了杜家孩子的满月酒,她满怀信心地去,想要主动让那个叫李堇姝的庶女自惭形秽。
可李堇姝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唯唯诺诺小家子气,相反她落落大方,美貌异常。
自己引以为傲的容貌在她的衬托下也显得寡淡。
她本该就此止步,可是她不甘心也不舍得。
杜贺卿这样好的人,她怎么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