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
谢灼知道她喝醉了,干脆扭过头,不再理她的胡言乱语。
谁知,她又咕咚咕咚灌了两口酒,口出狂言:“真的不需要吗?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快的——”
谢灼忍无可忍,一把把她手中的酒壶夺了过来。
温执玉打了个酒嗝,反正她也把酒喝光了,随便他抢。
云海翻滚,霞光万丈。
金色的云彩如同凤凰拖着耀目的长尾翱翔,在天际中划出一道绚丽的火光。
谢灼出神地看着这一幕。
他就这么看着,看着那金灿灿的朝阳,从黑暗中挣扎着爬出来,染红了半边天。
他仰头看着,眼神有些恍惚。
自遇见温执玉以来,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全都未曾按照他记忆中的轨迹来,而原本盘亘在心中的对她的恨意,不知何时已消失了大半。
是谁篡改了他的记忆?
还是她变了?
他忍不住往深了回想。
从前的许多事情,他都已经记不清了,但刻在他骨子里的,对人族、妖魔鬼怪和上仙界的恨,是不会被磨灭的。
闭上眼睛,耳边似乎仍回响着同族凄厉的叫声,眼前仍浮动着那血腥的一幕幕。
凰族原本是上仙界派下来镇守人间的神族。
身为神族,他们没有身为神族的高傲,他们守护人间,铲除妖魔,赠予人族珍贵的凤羽与凤凰血,甚至与人族通婚。
人族感激他们,为他们建立神庙,供奉香火,恭顺又敬畏。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凰族开始成了他们掠夺的目标。
就像一滴珍贵的水落入了沙漠,不管是人族还是妖魔族,所有人都在觊觎他们。
黑市上的凤羽和凤凰血千金难求,他们公然拍卖身负凰族血统的男女老少,甚至凤凰蛋。
他是其中一员。
他在凤凰蛋中沉睡了多少年?十年?二十年?还是更久,他记不清了。
起初,他能听见鸟儿的鸣叫,接受雨的亲吻,感受到风的抚摸。
后来,他的耳边传来无数哭喊与刀剑相交的火光。
最后,他跌入黑暗中,再未见过阳光。
每一只凤凰,心性都是至真至纯的,他也是,他向往着,期待着外面的崭新世界。
他想知道阳光是不是如他想象中那般明亮与温暖。
他想知道带着露水的花儿是不是如他想象中那般甜美。
他想知道,风是不是会唱歌给他听。
终于有一天,他所栖身的壳被打开了。
他睁开眼睛,迎接他的,不是阳光和微风,不是母亲的殷殷关怀,而是沾满污血的锁骨钉。
人族用锁骨钉穿透了他的肩胛骨,折断了他的翅膀,让他一出生就失去了飞翔的能力。
他们用秘法封印了他的凤凰灵火,让他再无反击之力。
再将半是人形半是原形的他锁在布满血污的笼子里,像畜生一样,随意地饲养着。
他尚未长大的尾羽失去了光泽,纷纷脱落。
他在笼子里发抖,反抗,换来的是一顿皮鞭。
这一切,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待他稍微大一点,每隔一段时间,那些人会用秘药逼迫他化出凤凰原形,拔掉他新生的羽毛,再割开他的皮肉,接出一碗一碗的鲜血。
那是珍贵的凤凰血,是喝了能治百病,能飞升的灵药。
人类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妖魔更甚。
年幼的他,亲眼目睹他的同族,被拔去羽毛,放去鲜血,被卖给人族权贵或妖魔族折磨而死。
凤羽被做成霓裳羽衣,凤凰血被做成秘药高价售出。
甚至,连凤凰精血都要被夺走。
黑暗,如影随形的黑暗,从未离开过他。
年幼的他,便日复一日地活在这些恐怖的回忆中,慢慢长大。
他谁也不信。
他憎恶人族和妖魔族。
他想杀了所有人,毁灭这个世界。
后来,他们发现他生得越来越貌美,还是罕见的蕴灵之体,便将他送入一处干净的屋子,解开了他的链子。
他过上了一段几乎可以称为安逸的日子。
他可以穿上精美华丽的衣服,吃到可口的食物,甚至可以学习基本的礼仪。
他开始觉得自己像个人。
虽然是被关在笼子里的人。
那个时候他想,如果一辈子这样下去也不错。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直嫉妒他生得美貌,处处为难他的另一只同族凤凰被人族狠狠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