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去干活时,无意间一瞥,临近河边的杨桃树下有六七个人影。
在玩纸飞机,温梨见他们玩过,大概就是每人一张纸,然后自己折自己的纸飞机,然后看谁的飞的更远。
四个人站在一条直线,王笙花喊了声,他们开始奋力扔出自己的纸飞机。
扔得最远那个……温梨顺着视线看过去,是盛淮舟。
“梨儿。”
“啊?”
一声突然的呼唤把温梨吓了一跳,转身来看见的是奶奶,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的。
奶奶伸手想把温梨手上拿着的镰刀拿过来,奈何温梨不松手。
“梨儿也想和他们玩的吧?没关系的,你已经帮奶奶干了那么多活,剩下的奶奶自己来就好。”
温梨见奶奶时眉眼不自觉柔和,奶奶每一句话都拨到了她的心弦上,泛起一阵阵涟漪。
“奶奶,这些活动我是融不进去的,我也不感兴趣。”
——
早上还是整片的稻穗,如今已经少了一半。
汗水随着额头滴到眼睛里,视线开始模糊,温梨才忙不迭地擦一擦。
一放松下来,手臂的肌肉累的紧,再加上平时累积下来的酸痛,忽然就提不起来了。
她放下镰刀,往榕树下走去。
稻穗地一片无际,奶奶种的稻穗也收了一大半了,而她还有几天就开学了。
她垂下眼睫,家里没有一分钱。
农村都是自给自足的小单位,因此没有钱也能活。
所以能用到钱的地方不光种植的成本还有就是她的生活支出。
奶奶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一件棉衣能穿几年,缝缝补补再穿几年。
另外奶奶还有五百每月的退休金,这样看下来奶奶应该存了很多钱。
事实如此,可全部被温晟给挥霍没了。
几万,在他手里熬不过三晚。现如今还时不时回来压榨奶奶。
因为是亲儿子,报警局也没用。
她唉声叹气,奶奶这两天估计就把这些日子收的稻子全给卖了,来给她交书本费,还有她的午饭钱。
她想着,视线始终看地上,忽而闯入一双拖鞋。
“温梨,你猜猜我带了什么?”
温梨抬头,盛淮舟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睛里尽是狡黠。
“猜对了我就给你,猜不对我就全吃了。”
不等盛淮舟嘚瑟,她清冷带点稚嫩的声音传来:“不猜,你自己吃吧。”
盛淮舟惊讶夸张地说:“你怎么知道是吃的,你猜对了,给你吧。”
温梨有些无语看着他。
一只个头挺大的梨递到她眼前,整个都是淡黄色的外皮,与村里那些绿且黑外皮的梨不一样,这挺光滑透亮的。
见温梨还不接,盛淮舟道:“你不是说喜欢吃梨吗?你怎么不接啊?”
温梨有一瞬间愕然,抬眸,盛淮舟已经拿着自己的另一只梨在啃了。
她犹豫着。
“谢谢,你可以帮我拿一下吗,我手脏。”
他点点头,温梨用带来喝的水倒出来洗了洗手,然后从他手里接过。
梨是冰凉的,应该在冰箱里冰过,这个时候能很好解暑。
她问:“你有没有刀?”
盛淮舟在她旁边一屁股坐下:“你要削皮吗?”
“没有,我想分一半给奶奶。”
他朝温梨指了指另一个方向的榕树下:“不用担心,你奶奶和我奶奶也在吃梨。”
温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确实。
接着她捧着梨一口啃了下去,清甜且冰凉的汁水在口中蔓延开,像是夏天最冰凉的一角。
她忽然想起,盛淮舟不应该在和他们玩吗?
她问:“你不是在玩纸飞机吗?”
“他们太幼稚了,太无聊了。上午跟他们玩了十分钟然后跑县里买梨了,下午玩了两下就睡了会觉。”
温梨点点头。
盛淮舟侧头,看她一口一口啃着梨。
“你为什么不跟他们玩儿?”
“你要听我心里真实的评价吗?”温梨回道。
“当然。”
温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仰头看蓝天:“无聊、幼稚、没价值。”
“嗯,小爷我也不喜欢。”
温梨说:“我吃完了,我要割稻子。”
微风拂过,把温梨额前的碎发吹拂,盛淮舟应了声好,而后笑起来,明媚又阳光。
“那小爷我也去干点有价值的事。”
温梨没深究他所说“有价值的事”是什么事。
——
接下来的几天,盛淮舟时不时在温梨休息的时候出现,跟她说几句话又或者给她带些解暑的东西。
一来二去搞的温梨都不好意思了,他会说:“你不是把我当朋友吗?你就不好意思个啥,反正你奶奶跟我奶奶那么熟。”
然后,温梨就有了第一个朋友。
离开学还有两天,奶奶喊收买稻子的人来村里,恰好许多农民这个时候也都要卖。
温梨在门前的榕树下无聊看着,一番交涉过后,买稻子的人给了奶奶钱。
一个眼神,瞥见往奶奶方向去的人,她立刻跑向奶奶并夺走奶奶手里的红钞票。
没跑出去便被来人抓住手臂,一记耳光打在她脸上,发出响亮的声音,温梨被打懵了,但她仍记得把钱拿得远些。
“你个贱蹄子,老子生的你,你还想抢老子的钱?”
奶奶忙上来拉着温晟,又气又怒:“你干什么!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吗?!”
温晟忙把奶奶晃开,奶奶发出一声惊呼,一个重心不稳往后倒。
幸好路人帮忙扶了把不至于摔地上
温梨回头看,刚好被虎视眈眈的温晟拽住头发,她吃痛皱起眉,钱被温晟拿走,而后踹了她一脚。
她站不稳,要倒地上时,来人手慌脚乱想把她拽回来。
结果一同倒地。
四目相对,来人是盛淮舟。
吴奶奶带头开始骂人:“谁有你这么当儿子当父亲的?好吃懒做就算了,还抢自己女儿的书本费去赌!”
买稻子的大叔也道:
“当男人当成这样失败也是没救了。”
“要是我的话我还不如去撞墙。”
村里聚集在这里卖稻子的大妈纷纷开始唾沫模式:“就是就是,哪来的脸?十几年不回来,一回来就祸害老母亲。”
“唉,怎么还不进局子,留在这拖累兰姐。”
“还踹自己的女儿,真是不当人!”
“温晟你以后别回村里了,村里人都看着眼烦。”
有些仗义的村里人想拦着,让他把钱还回来,但温晟是个爱面子的,又爱钱,在村里人一言一语的讨论中早跑远了。
钱是不可能要得回来。
沮丧又难过的温梨刚坐起来,又一把躺了下来,幸好这段路是水泥地,要不然一身的泥土。
盛淮舟在她旁边也不说话,怕她心情更不好。
温梨躺了一分钟,被自己奶奶拽起来。
“别伤心了,他拿走的只是一小半钱。”奶奶说。
见温梨看过来,便道:“我只让李哥先给了我一小半的钱,太多的钱放家里也不安全,没想到……”
“这鳖孙!”
温梨松了口气,总比全拿走好。
夜晚。
月亮依然高挂枝头,虽然还是弯月,但总比上次在吴奶奶家看的月亮圆。
屋里传来香甜味,温梨在摇椅上舒服地享受着。
摇椅是每家每户必备的,因为老年人真的很喜欢,温梨也挺喜欢的。
她朝屋里喊:“奶奶,绿豆糖水好了没?”
“快好了,你去吴奶奶家喊他们来喝糖水。”
她应了声好。
结果转头就看见了两人。
吴奶奶朝自家奶奶道:“不用喊了,我来啦!”
奶奶立即朝院里看了眼:“哎,你个老婆子,你怎么知道今天我煲了糖水?”
“我靠天时地利人和猜的。”
既然不用去叫了,她就继续躺回摇椅上摇啊摇。
抬眼刚好和盛淮舟目光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