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元宝的话,云霆心里一紧,现在竟然连门都靠近不了了吗?
半晌,他嗓音嘶哑的开口“我知道了。”
元宝站在原地不肯离开“少爷,南院的那位又来了,这已经是第四日送滋补汤了。”
他苦着脸“我实在是不想再喝了,昨个儿夜里流了一夜的鼻血,我差点就要交代在床上了。”
云霆扭头看着他,鼻孔处还有点点的血迹,看来说的是真的。
他突然有些想笑,但是现在嘲笑元宝显然并不好,他正了正神色“去给大黄喝,它需要补补。”
元宝内心腹议“这狗命也是命啊!”
夜幕降临,一个矫健的黑影溜出相府。
他来到将军府后院墙,他轻盈地纵身一跃,翻上了墙头。借着月色摸摸索索,总算找到了裴轻羽的院子。
院子里的地面铺满了青石板,石板的纹路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墙上的灯笼摇曳着微弱的火光,在黑夜中闪烁不定。
他轻盈地跃上屋顶,屏息凝神,以免发出任何声响。
随即俯下身子,透过瓦片间的缝隙向内窥视。
屋内的明月正在用帕子给裴轻羽擦手,她倚靠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神思疲倦。
“明月,你去休息吧,我这里不用人陪。”裴轻羽的声音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灵动和欢快,处处透露着疲惫。
“姑娘,您歇着吧,我去小厨房给您熬药。”
说完也不等裴轻羽同意,便熄了屋子里的灯,只留了一盏油灯,屋子里的灯光微弱,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云霆勉强能看到床上若隐若现的人影,明月出门后她许久都没有动弹。
就在他以为裴轻羽坐着睡着的时候,屋里传来了一声淡淡的叹息。
云霆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抑制那些沉重的情绪,但那一声叹息声仍然不受控制地传入他的心底。
他从怀里掏出一包迷烟,将烟朝着缝隙里轻轻一吹,烟雾弥漫开来,片刻后屋子里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云霆小心翼翼的跳下来,他悄悄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床上的人已经靠在床边睡着了,云霆将她的身体放平,轻轻的给她盖好被子。
事情发生了这么多天,他才敢细细的打量裴轻羽,面前的女子瘦了,脸上也没有了血色。
云霆摸着她的脸,眼中充满了心疼和自责“轻羽,对不起。”
不远处的走廊隐约传来脚步声,云霆立马推开窗子跳了出去。
明月进来的时候发现裴轻羽已经睡着了,明月给她掖了掖被子,看到窗户有一丝缝隙,于是她走到窗台边推开窗户往外看了看。
窗外是一片竹林,竹林里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明月不禁对自己的多心感觉好笑,自从姑娘开始生病,自己总是疑神疑鬼。
窗外紧贴着墙壁站着的云霆看到明月关上了窗户松了一口气。
片刻后他沿着墙壁走到后院准备翻出去,刚走到墙角就听到一声威严的男声。
“站住。”
云霆不敢回头,一方面是夜里偷偷摸摸被抓现行的羞愧,更多的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将军府的人。
他站在那里,嘴唇紧闭,腿仿佛被胶水粘住了一般,无法移动。
片刻后面的人又开口了。
“怎么?现在也知道没脸见人了?偷偷摸摸来我将军府,不打一声招呼就走吗?”
云霆转过身看着面前的男子,半晌才怯怯的开口“爹。”
裴将军看着他的样子,既气愤又心疼,气愤的是他让自家女儿伤心,也心疼他最近明显过的也不好。
裴将军冷着一张脸“随我来。”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转身就去了书房。
在书房里,云霆心中不安,思绪万千,仿佛一股暗流在内心深处涌动。
裴将军负手站在一幅画前,画中有一个女子在凉亭中抚琴,她容颜清丽,眉如远山。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裴将军才恍然开口“你知道她是谁吗?”
云霆也猜出了大概,能让裴将军念念不忘的,也只有他早亡的夫人了。
没等云霆回答,他又继续开口道“我记得早年我去边关打仗,路过一个小镇,一户富商被山匪洗劫,一家几十口人,只剩下了她一个。”
“她一个人,替所有人殓尸,瘦弱的身子竟是一滴眼泪也没掉,我看不过去,帮她埋葬了她的父母家人”
回想起往事,裴将军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那时候战火连天,她一个女子无依无靠,我便让她随我走了,她在军营和我们同吃同住,却也从来没有抱怨过环境艰苦。”
“后来我回到京都,她也就随我留在了府上……”
“我经常行军打仗,一去有时就是是好几年,她带着两个孩子打理着偌大的将军府,这么些年我竟然不知道她病了。”
“等我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回天乏力了,她为了不让我担心,竟瞒了那么多年”
裴将军提起亡妻,眼眶依旧泛酸。
“轻云像她的温柔端庄,轻羽更像她的坚韧,轻云出嫁后我一直把轻羽带在身边,她随我行军打仗这么些年从来没有认过输,更没叫过苦。”
“可是她却败给了你。”
裴将军回头紧紧的盯着云霆,眼神中带着心疼和凌厉“除夕那天她回来,还在强颜欢笑的说她没事。大不了以后仗剑天涯去当一个逍遥女侠。”
“可是我自己养大的孩子我心里有数啊,她开不开心我还能不知道吗?每天夜里我都会在她院子里驻足很久。”
“你知道每天夜里我站在院子里听着她一声声的叹息,我有多么难受吗?”
裴将军再也忍不住,他捶着自己的胸口,厉声质问云霆。
“我一直以为你虽然吊儿郎当,至少你心还是好的,和轻羽成婚这两年也还算呵护她,可是你瞧瞧你做了什么?”
裴将军字字泣血,述说着为人父的无奈和心疼。
云霆一下跪到了裴将军面前“爹,说什么都已经太无力了,我不会辩解什么,我也没脸辩解,我只想轻羽能好起来。”
裴将军何尝不想让女儿好起来?从她回来以后,只字不提相府的任何事,他就是想劝都不知道从何开口。
“等到了开春,我想带她回边疆,从此远离京都的是非,这个京都把她困住了啊,困的她都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