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衔茹此时还是忐忑不已,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所已知的历史是否会在这里发生。这几天他彷徨难安,但每当想起谢忆秋一家,他又顿时感觉充满了自信和力量。直到今天,年羹尧的亲兵来十分客气的请自己时,他才放下心来。
一进门,年羹尧就立马迎了上来。
“先生,恕我才疏学浅,至今也想不懂您为什么能预见还未发生的事,但您说的那些确实都应验了,请您过来不为别的……我想听听您的意见,下一步我该如何?”
看着一脸真诚的年羹尧,谢衔茹一阵宽慰,至少自己现在能“唬住”他了。
他拱手施礼:“大将军如此谦逊,那我也只能知无不言……在你面前有两条路,其一,你按钦差大臣的话去做,乖乖的去杭州上任,不过……你这一去会被一贬再贬,最后,你和你的家人都会死于皇上之手!”
年羹尧心头一惊,他木讷的看着谢衔茹,谢衔茹也冷冷的和他对视。
李清远在一旁看着两人淡淡的问到:“那另一条路……只能是造反了?”
他一说“造反”二字,年羹尧立刻略带惶恐的四处张望了一圈,此时这位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突然也变得怯懦起来。
谢衔茹知道,年羹尧虽说勇武过人,但他也是怕死了,历史上雍正赐死他时,他曾连上几道折子求饶不要处死他,但雍正最后还是把他杀了。
谢衔茹听李清远说了,装作一脸为难状点头回话:“仅此而已,如果年大将军举西北之兵与皇……与雍正抗衡,那以后定有人皇之位!其过程虽说必有诸多困难,但大将军必能成功!”
年羹尧听了立马瘫坐在了椅子上,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亲兵的声音:“大将军,酒宴已备好,是否去请钦差大臣?”
年羹尧呆呆的咽了一口唾沫,嗓音有些颤抖的回道:“去请吧,我马上就到。”
年羹尧十分的矛盾和踌躇——自己虽说经营西北多年,但要和整个朝廷为敌始终实力相差太过悬殊;而如果真要按朝廷的意思走下去,那眼前这位“神人”说的话真要再次应验了,自己全家岂不是要共赴黄泉?
谢衔茹也看出来他的心思了,他也早已经想好了对策,事到如今,只能让年羹尧走进死胡同里,才能使他毫无顾忌的举兵反抗!
酒宴之上,年羹尧坐在范时捷下垂手,不停的和其他人一块恭维着范时捷给他敬酒。而年羹尧此时心里却思绪万千,他人虽在这赴宴,可心里却在不停的思考着今天这一次次突如其来的变故。
范时捷则颇有点小人得志的意思,周围的人一直在给他敬酒,他也来者不拒,不知不觉之间,他早已酩酊大醉,一直喝到坐都坐不稳了,年羹尧这才派人将他搀回去休息。
此刻已是亥时,残月高垂,几点若有若无的星光点缀着寂寥的夜色;初夏季节干冽的西北风吹的树枝“嗖嗖嗖”的作响。范时捷醉醺醺的让人搀扶着来到门口,年羹尧则和其他人簇拥着一起出来送他,就在此时突然之间,旁边一处不起眼的阴暗角落里,一个身影突然闪到众人面前,还未等他们有所反应,那人就从怀里掏出匕首,冲着范时捷胸口狠狠的扎了下去!
众人都傻眼了,而范时捷身边的众人立马拥了上来把那人给按在了地上。
“快!快去叫大夫!赶紧把范大人抬进屋里去!”年羹尧高声喊着,众人也立马行动了起来。
年羹尧此时感觉浑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澎湃的血液冲的他感觉脑门都快要炸开了,他万分惊讶和愤怒的来到那名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刺客跟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随着那人面对面站在了他面前,借着周围几簇火把的亮光,他看清了这名刺客的面容,而他顿时也傻眼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谢衔茹!
年羹尧愤怒的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眼里火光迸发咬牙问到:“为什么?嗯?!你这是为什么!戕害钦差按谋反罪论处,诛灭九族!你这是找死!”
谢衔茹半张脸因为被按在地上早已经布满了泥土,嘴角也因此渗出来一缕血丝。而他却丝毫不惧,只是冷冷的看着年羹尧,不慌不忙的回话:“年大将军,我这是在救你!”
年羹尧浑身一阵发凉,他明白谢衔茹这句话的意思:堂堂的朝廷钦差大臣,竟然堂而皇之的在自己行辕门口,在自己面前被刺杀!要说干系,那他肯定是摆脱不了了;他和范时捷有过节是天下皆知的事,要说自己和这次刺杀没有关系,狗都不信;而皇上早已经对自己有了积怨,今天的圣旨就是力证;如果朝廷借题发挥,那自己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年羹尧的眼神逐渐缓和下来,他还有其他出路么?没有,他此时也很清楚了,那应该怎么办?只有一条路了——造反。
年羹尧仰面朝天一声叹息,许久之后,他缓缓抬起手摆了摆。
“你们把他压到我的行辕营帐里……”
李清远此时早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而当年羹尧带着谢衔茹走进屋子时,他也理所应当的没有表现出来一毫惊慌。他看着嘴角渗血的谢衔茹,却发现了自己一处十分重大的失误——自己和年羹尧从开始对他猜疑到谢衔茹所有的话都验证,继而毫无疑问的相信他,在此期间他们却从来没有深入了解一下这个人,而谢衔茹似乎一直在努力的推动着年羹尧朝“造反”这条路上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而此时,是时候问问他了。
谢衔茹也能看出来,李清远已经看透他了。
“说说吧,你是恨我们,还是恨皇上?”
谢衔茹看了看他,又不急不缓的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
“当然是恨雍正,不瞒你们,他把我最心爱的女人一家都杀了。”
李清远盯着他的眼睛,而此时的谢衔茹眼睛里都是镇定和愤怒。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谢济世一家吧?”
“哦?”年羹尧一脸不解,“你是怎么知道的?”
“衔悲茹恨。”李清远缓缓的回道。
谢衔茹则欣慰的点了点头。
年羹尧却不想多问下去,此时他也算是命悬一线了,他只想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二位,不管怎么样,已经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旁边屋子里还躺着生死未卜的朝廷钦差,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
谢衔茹其实也还真没想的太长远,能走到现在他已经是尽最大努力了。
三人一阵沉默,最后,还是李清远先开口了:“大将军经营西北多年,部下绝大多数都是跟了您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老部下,依我看,只要我们能留在西北,其他的都好说……”
“那就要明着抗旨了?”年羹尧皱眉叹气问到。
李清远手指拨了拨面前的茶杯,想了想后说:“想不走也容易,如果今天晚上西北战事又起……”
年羹尧听罢眉梢一挑,心领神会的看着李清远微微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