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何人也？和诗竟与吾心意暗合？”曹操看着下面的潘凤，不由得心中暗暗吃惊。

“曹贼现在一定想着‘此何人也？和诗竟与吾心意暗合’。”潘凤准确的读出了曹操现在所想。“那是因为我背过你这首善哉行，所以你吟出上阙，我就能给你接上下阙。”

虽然曹操就站在寨墙上，但是该有的程序还是得走的。

守门的士兵需要取过潘凤一行人的拜帖来，然后再递给轮值的屯长，由轮值的屯长递给当值的将军，再由当值的将军递给帅帐的值守郎中，然后才能递到主帅的手里。

所以潘凤就在门口看着曹操，等着自己的拜帖在军营里传递了一圈，终于传到了曹操手上。

然后潘凤就要等着曹操“请使者入营。”的命令从自己眼前，再到军营里转一圈，最后才能传到自己眼前。

形式主义害死人呐！

潘凤强忍着喊出“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冲动，硬等着曹操营中走流程。而曹操已经因为长时间待在外面太冷，回自己的帅帐里取暖了。

“吾居丧中不能行礼，还请尊使见谅。”曹操大刺刺的接受了潘凤的拜见，然后说道。

潘凤很想当场发难，一炮把他轰成渣，但是一来他没带炮进来，二来曹操说的也有道理，此时的确有丧中不能行礼的规矩。

只是曹操穿着一身孝服接见自己，还张嘴就提丧事，那是牢牢地占据了道德高地，你刘备不是仁德之主吗？那你难道能劝说一个儿子不要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潘凤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方法。刘备的信潘凤看过了，都是些屁话，无非是首先表达对曹操的思念，然后表示对曹嵩之死的惋惜，最后对两人共同匡扶国家的前景表示了期待。

看起来什么都说了，实际上什么都没说。

但这封信并不是写给曹操看的，而是写给潘凤看的。

信送来的时候没有封口，说明刘备授意潘凤可以先行读过这封信。

上面没有什么有营养的话，说明刘备给予潘凤此行很大的自主权，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与曹操交涉，反正不会与信上的内容相忤。

既然刘备让潘凤自由发挥，那潘凤就要发挥了。曹操此行看似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想绑架谁就能绑架谁，可实际上道德绑架这事最大的劣势，就是自己也会被绑架。

潘凤将刘备的书信交由曹操近侍，近侍送到曹操案头。曹操打开信看了一遍，果然如他所想那般，看上去什么都说了，但实际上什么都没说。

那么这个使者所要说的，才是刘备真正要表达的内容。

“我家主公于费亭侯被害之事同感愤慨，特发兵徐州，替曹公报仇。因命在下来此，告知曹公，可不必劳师远征矣。”潘凤已经想到一个合理的说法。

“哈哈哈，刘备何许人也？不过一小小县令耳！也敢妄谈替曹公报仇？”

曹操还未答话，旁边就有一个人站了起来，高声指责潘凤。

“此乃袁本初帐下司马，朱灵朱文博将军。特率三营精兵，前来助操复仇。”曹操并未对朱灵表达的意思做多表示，只是介绍了他的身份。

曹操此举是为了表示朱灵乃是前来相助的客将，不管说了什么，都不是自己能出言斥责的。

但是在潘凤眼前，这招却不管用。他看过历史，知道朱灵此后便留在了曹操军中。因此他说的话一定是曹操授意的。

刘备让自己来的时候带着炮车，那就是要恩威并施，这朱灵暗中投靠曹操，但是此时还未挑明，正是自己立威的好靶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说客在放大招之前一定要放声大笑，但潘凤笑的有些太过分了，一下把自己都呛到了，引得曹营中众将都为之侧目。

呃……当然是贬义的那种为之侧目。

“吾主麾下人数虽少，但各个有万夫不当之勇。在下不过是其中最不肖的一个，但想来扫平文博将军的三营人马还不成问题。”

众人闻言，都各哂笑不已，觉得潘凤在胡吹大气。

汉代军中编制，以五人为一伍，置一伍长；两伍为什，置一什长；五什为队，置一队率；两队为屯，置一屯长；两屯为曲，置一军侯；两曲成部，置一军司马；五部为一营，通常统军者乃将军或是校尉。

因此一营就是两千人，三营就是六千人。所说一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不过是夸张，但依潘凤所说，竟然当真要以一人敌六千。

“好贼子，竟敢如此狂妄！既然如此，某当点齐属下三营人马，请教刘玄德麾下的高招！”

朱灵当然也不会信一个人能打六千人，但看见曹操对自己微微颔首以后，还是趁机把潘凤架了上去。

曹操虽然为潘凤能和上自己的诗而惊讶，但这并不会影响他拿下徐州的决心。

更何况他已经打下了徐州十余城，所过之处全都遭到屠戮，鸡犬不留，旧城废址不再有行人。攻打彭城时，更是将数十万徐州百姓驱赶到泗水中，使泗水为之不流。

此时曹操与徐州已势成水火，纵然现在退兵，此间事也难善罢甘休。因此曹操便默示朱灵，就着潘凤所说将之拿下。

“唉，这人当真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想以一个人击败六千人，就算是吕布来了也不可能做到。”

“可不是吗。虎牢关前战吕布的时候我也看到了，他趁着关羽张飞打败吕布的时候，上去想赚功劳，可是被吕布一招就把兵刃挑飞了，被追着跑。”

“不自量力，不自量力啊。”

“哼，我看他就是个大言不惭之徒，无非是想靠说大话吓住大伙罢了。可是谁想到弄巧成拙，朱灵将军真要出手了。”

潘凤听见曹营诸将的冷嘲热讽之语，但心中却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朱灵的属下并不知道将军会投靠曹操，他们还以为自己是袁绍的部下，来此帮曹操报仇的。顺便在徐州烧杀抢掠，弄些钱罢了。

而当死伤一旦出现之后，这支客军的士气会迅速崩塌。因此潘凤这一次的目标不是斩将夺旗，而是——杀人。

对于此事潘凤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相信目前世界上最有效率的杀人机器就在自己胯下……

呃……当然指的是虎蹲炮。

“两军列阵，相距百步，击鼓则进，鸣金则止。生死有数，各安天命！”

这是军中比武的规矩，不过最后一句原本应该是“比武较技，点到为止”才对，改成现在这样，那自然是曹操已经动了杀心了。

朱灵摆出一个鹤翼之阵，这是一种加强两翼，用来包围敌军的阵型。

而潘凤的阵型……他就一个人，也摆不出什么阵型了。

不过潘凤却准备了另外一项秘密武器。

这次虎蹲炮的炮筒并没有提前装上火药和霰弹，而是保持空膛。潘凤提前将火绳从引线口塞了进去，黑黝黝的炮口中，燃起一点昏黄的幽光。

咚！咚！咚！

随着曹操军中司鼓的士兵擂响战鼓，朱灵麾下的士兵开始冲锋，潘凤也将准备好的炮弹塞进炮筒。

不过曹营众将并没有人注意潘凤在做什么，他们都在打赌，赌潘凤能坚持多久不死。目前赔率最高的是一通鼓以上，一赔一千，只有程昱一个人押了一百钱。

“就当钱丢了，反正不过一百钱，万一赢了呢？”面对庄家曹仁的询问，程昱如是说。

呯。

一声轻响，从潘凤的车上飞出来一个拳头大小的铁疙瘩，落在了朱灵阵中。不过没有人在意，可是在下一瞬间……

轰隆！

那铁疙瘩落下的地方发出一声巨响，炸起烟尘滚滚，烟尘中还迸发出一阵血光和惨叫。

朱灵不知就里，但他生性谨慎，急忙喝令士兵后退，变阵为重视防御的圆阵，令士兵执重盾在外，弓箭手在中间，放弃白刃战，以箭雨射杀敌人。

此时，烟尘渐落，里面的景象就算是曹军这种把屠城当成家常便饭的部队都不忍直视。

自那铁疙瘩落点周围三十步之内，这个区域中的所有人都变成了一滩烂肉。无论是身穿三层铁甲的锐士还是只穿着自己衣服，没有盔甲的弓箭手，都从一整个变成了一大滩。

“这……这人有妖法！”士兵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说中了所有人的心声。他们是勇猛善战，面对枪林箭雨，他们不会退缩。可是面对妖法，他们就无能为力了。

方才被炸死炸伤的人中，就有一个军司马，他身着重甲，刀剑不能伤。但在妖法面前，却和一张纸一样脆弱。

昨天他们还那么有精神，今天他的三个小伙伴就都变成了地上的一滩令人作呕的暗红色烂肉，而他自己虽然还没死，却还不如死了的痛快。

他下半身已然化作一滩血肉残渣，上半身还在地上无助的爬行，暗红的血液从盔甲的缝隙中不断渗出，随着他的爬行在地上留下一滩痕迹。

想想昨天这个时候，他还和大伙一起吃饭，一起杀进城中，一起杀人放火。他还带着手下三个人冲进一户人家中，威胁那家的人，若不从了她，就将她们全家杀光。

可是在那女主人曲意迎合之后，他又在她的面前把她家人一个一个的都杀掉，还把她不足三个月的婴儿在她面前活活摔死，将那妇人活活逼疯。

……呃，这么一想好像他死的也不是很冤，甚至还想鼓掌叫好。

人人心中都有恐惧，但被人点出来以后，朱灵的军阵便有些动摇了。朱灵急忙传令自己的亲兵将胆怯的士兵斩杀，试图控制士兵的崩溃，以人数优势发起冲锋。

但这注定是徒劳的，因为第二枚铁疙瘩已经落入了阵中，而潘凤已经把第三枚也塞进了炮口之中。

虎蹲炮的造型好似后世的迫击炮，但它其实提供的是直射火力。这虽然能在野战中占据优势，可是在攻坚战时仍然乏力。

因此潘凤就依据后世迫击炮的原理，仿造出了新的迫击炮弹。这种炮弹底部以少量黑火药为发射药，在炮弹滑落到炮筒底部的时候，发射药被点燃，炮弹飞出，同时引信也被点燃。

等到引信引燃了前端金属开花弹的时候，塞满了黑火药的铁球就会炸开，在落点周围制造一阵冲击波和金属碎片共同构成的死亡风暴。

这种作战方式中，因为造成伤害主要依靠开花弹，而非动能，所以发射药可以少量填装，只要能够把半斤重的炮弹发射出一百步左右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炮筒不会过热，而且也不需要清理炮膛就可以快速连发。

在现代，士兵和指挥官们当然知道，只要保持分散阵型就可以减轻伤害，以迫击炮那种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命中率，单独使用是不可能造成太大伤害的。

但朱灵却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密集阵型可以防止士兵临阵脱逃。因此不断命令手下的军司马、军侯指挥士兵，继续保持密集阵型。

这虽然有助于维持军队的士气不至于崩溃，但这也给潘凤制造了很好的靶子。他每一炮都落在密集人群中，每一炮都可以带走数百人的性命。

在炮筒终于因为过热而不得不停止射击的时候，朱灵只剩下十几个亲兵还护卫在周围。

被炸死炸伤的人将近一半，其他的人也被炮弹爆炸的威力震慑，更被躺在地上，被炸的血肉模糊的同袍的惨叫声吓破了胆，无法再组成阵型的溃兵。

朱灵看了一眼旁边观战台上的曹操。见曹操面沉似水，没有叫停战斗的打算，而那边战鼓依旧不停地咚咚作响。

潘凤离开炮位，拿起火长矛——张飞听说潘凤要去曹营送信，让简雍带过来的，而且还让简雍带了话，让潘凤用完了想着赶紧还回去。一拉缰绳，战车如同一阵风一样冲向敌阵。

抛开搭载的火器不谈，战车本身也是一样强大的兵器。虽然因为过于笨重而被骑兵所淘汰，但无人可以否认，在冲击敌阵上面，至今仍然没有比战车更强的东西。

轰！轰！

不等战车与敌阵短兵相交，潘凤便连发两铳，在敌阵中轰开了一个口子。然后便挥舞着火长矛，砸死了两个试图攀上战车的朱灵亲兵，趁势冲到朱灵跟前。

“好妖人，吃我一斧！”

朱灵抓住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向潘凤发起了进攻。

咻，啪！

潘凤放下手里的弓，看着朱灵捂着脖子上的箭矢，身体慢慢倒了下去。

怎么，我潘凤可是一员武将，会用弓箭不是很正常吗？火长矛的确还可以发射一次，但我就是想用弓箭干掉敌人，不可以吗？

杀了朱灵之后，潘凤抽出短斧，对着悬挂朱灵的认旗的绳子，狠狠地一斧子砍了下去，朱灵的认旗应声而落。

斩将、夺旗、冲锋、陷阵，一人战六千，不过一通鼓内，便分出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