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春阁
彩霞跪在一旁,头也不敢抬,只低着头看着秦时景的脚。
秦时景拿起杯子砸在彩霞的身边,水溅了一地。“彩月这个小贱人,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勾引那个傻子!偏那个傻子还这么喜欢她,我若是嫁到了赵家岂不是还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彩霞不敢应声,头垂得越发低了。往日都是彩月跪在这里受罚,今日自己跪在这里才知道彩月的感受。
秦时景狠狠的点了点彩霞的头,彩霞只觉得指甲戳在肉上疼得很。
“姑娘,想必是那赵公子主动的,彩月她自小跟着你,最是本分了。”
“彩月现在走了,那我日后便只能靠你了。”秦时景睥睨着彩霞,淡淡的说着。“你起来吧,一会陪我出去一趟。”
深秋的午后还是有一些暖意,零零散散的鸟儿站在枯枝上梳理着羽毛。
秦长知拿上新得的一件墨色裘皮大氅,带着东生出了门。
饶是深秋寒意料峭,也抵不住阳城的热闹。茶楼里坐满了茶客,一阵阵茶香袅袅,水汽氤氲。近日边城大胜,街道上的说书人又多了些新的话本子,说书先生折扇一敲,胡须轻捻,幽幽地开了口:
“要说那永安侯爷的二公子江予安,那是貌比潘安俊朗非凡、勇武过人足智多谋,一人一骑一杆素缨银枪,直取贼首承捷俊文的项上人头。只一夜的功夫,便为我们梁明国收复了边城外的失地……”
说书先生嘴皮翻飞,手中的折扇好似一杆长枪,刺破长空。
座下一阵叫好声响起,赏钱纷纷丢在了台子上。
秦长知拿出一吊钱递给东生,眼梢微挑,“你将这赏钱给了那说书先生。讲的极好。”
东生接过钱跑过去将钱赏了去,说书先生先是一愣,不知东生说了什么,那说书先生的脸上竟然笑开了花。秦长知看着说书先生跟着东生往跟前来了。
说书先生递过一折话本子,略略鞠了躬,“看公子爱听,特将这折戏送与公子。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秦长知将话本子拿在手里细细看了看,嘴角不经意的扬了起来。
王家铺子门口,一驾马车停在不远处的巷子里,梁尚梁远坐在车上等着。
掌柜看到秦长知来了,笑着迎了上去,“陈先生,江公子已经在楼上等着了。”
秦长知点了头,看向二楼的雅间。以前从未觉得这王家铺子的雅间有多特别,今日看去倒是格外大气雅致。
秦长知缓缓地往楼上走去,一手拿着那件裘皮大氅一手拿着话本子。
还未等秦长知推门,门内的人便将门打开了。
陈先生看着江予安的脸,瘦了些又黑了些,身子倒是比走的时候要健壮些。
二人四目相对,都笑出了声。
江予安拉上陈先生走进了屋子,压着他坐到了木榻上,又将刚烹好的茶奉到了陈先生跟前。自己则慢慢的坐到了陈先生的对面。
“江兄,你今日怎么这么客气?”陈先生放下手中的东西,拿起面前的那盏茶,笑着看向江予安。
江予安未曾说话,将收在一旁的棋盘拿了出来摆在桌上,挑着眉看着陈先生。
“这一走这么些日子,早就想领教领教陈兄的棋艺了。”江予安将棋盒缓缓地推了过去。
陈先生拿起一颗棋子,轻轻的放在正中央,一子落地,江予安一子紧接着落定。
江予安在战场上是人见人怕的大将军,可是在陈先生的棋局面前却只能将将夺个平手。
一盘棋定,江予安摇了摇头,笑道,“我本想着这许久过去,我应该能胜你半子,没想到还是落个平局。到底你还是让着我了。”
陈先生将桌上的棋盘拿了下去,重新烹了一壶茶,给江予安的杯子倒满。
“也就是我,还敢跟你打个平手,若是换了个别人,怕是没几步就要输给你了。”陈先生将话本子放在桌子上,挑眉眼带笑的看着江予安。“现在整个阳城还有谁不知道你这收复失地的江大将军。”
江予安拿过话本子翻了翻,不知看到了什么,笑出了声。“陈兄,你看这写的就好像我是什么仙人下凡一样。说我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陈先生也淡笑道,“可不是!刚才我路过茶摊,说书先生说你的故事热闹的紧,那赏钱一堆一堆的领!”
江予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封请帖,“我十一月二十设立开府宴,还请陈兄赏脸大驾光临。”
烫金的请帖搁在桌子上,显得格外扎眼,陈先生有些犹豫不决,没有接也没有推拒。
江予安静静地看着陈先生,眼中满是期待。
“陈先生,您要的点心我现在拿进来吗?”门外的小厮敲了门,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静。
“拿进来吧,顺便再给我上一壶雨前龙井。”陈先生顺势将请帖收起来放在一侧,瞧着江予安。
不多时小厮拿着新茶进来了,一盏放在江予安面前一盏放在陈先生面前。
陈先生持起茶盏,茶香顺着雾气飘散了开来,一口清茶顺着喉滑了下去,陈先生方淡淡的开了口,“江兄,我已经助您达成了愿望,可不知我的愿望……”
江予安定定的看着陈先生,面上有些不容质疑的坚定,“陈兄,我现在虽为新贵但还是根基未稳,若是贸然出手,怕是会被人盯上。待我在朝堂稳住脚,第一件定然就是办你的事情。”
陈先生点了头,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朝堂上的艰难,若是操之过急怕是适得其反。
二人相对而坐,不再言语,只静静地品着茶。
忽的陈先生轻轻地放下杯子,盯着江予安看。江予安被他这眼神看的有些坐立不安。
“陈兄,可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对的?”
陈先生幽幽地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江兄,你本就相貌俊朗,边城一趟倒增加了些英武之气。怕是不多久就要有人给你上门说亲了吧!”
江予安打趣地笑了笑,“可不是,我这人还未到阳城,提亲的人就已经上门了。”
“那可有江兄看上的?”陈先生一副看热闹的嘴脸,瞧着江予安。
江予安摇了摇头,颇有些难受,“我有心仪的姑娘,只是她心仪之人不是我。”
“可不知这谁家的姑娘眼光颇高了些,竟看不上江兄?”陈先生喝了一口茶,淡淡的看着江予安。
“不就是那秦家的姑娘,我自第一眼……”
“咳咳咳!”
陈先生一口茶水呛住了嗓子,咳得停不下来。江予安赶忙上前拍拍陈先生的后背,递上一块手帕。
“你说谁家的姑娘?!”陈先生拉住他的手,瞪瞪的看着江予安。
江予安一头雾水的重复了一遍,“秦家啊!就是那个总是在祈云寺施粥的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