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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不祥之兆是什么

由于清月是个生意人能说会道,更重要的是她有良好的品质和教养,所以认识她的人往往对她赞不绝口,很多人为此乐于和她交往,并和她建立深厚的情义。

因此,文秀虽然只是个师训班的后勤工作人员,但是凭借着清月的这种良好人际关系,先后被上级领导部门派去省委党校和中央干部管理学校接受培训或学习。回来之后,直接就被调入了“丽江县职业高级中学”。

于是,他摇身一变,由师训班的一名后勤工作人员,成为了一位高中老师。

“职高”因为初建的缘故,并没有教学楼,因此临时租借了一院纳西民居四合院。

四合院座落在“狮子山”上。“狮子山”像一头卧狮,俯瞰着整个丽江坝,和古城唇齿相依。

文秀的这一调动,随即就是一家人的搬迁。

于是,这家人就结束了师训班的两年多生活。

职高的住房条件就相对宽裕了,除了楼上的三间卧室,一间客厅之外,还有一个单独的厨房。

当雪梅站在职高院子里的时候,不胜感慨,觉得自己和家人就像是洞穴动物似的,终于从师训班的那两间储藏室里爬了出来,曝露在阳光之下了。

在白天,一家人各自在外奔波忙碌,回家之后,在晚饭前的这段时间里仍然是各行其事。

文秀永远都是那么四平八稳的,翘着个二郎腿坐在沙发之上,悠闲地翻阅他的《军事天地》、《参考消息》和《体育新闻》。

清月一如既往地忙着准备晚饭。

雪梅和雪强则是冥思苦想着做家庭作业。

晚饭之后,文秀就雷打不动地收看他的“新闻联播”节目了。

文秀对体育、军事、经济、国家政策等军国大事的关注和热衷,不只是因为兴致使然,也不只是因为对祖国由衷的热爱,还因为谈资的需要。

每当他在家里或在外面眉飞色舞地宣讲起来的时候,绝对会让听者肃然起敬。

“新闻联播”一结束,只要他不再继续收看体育频道,财经报道等其它相关节目的话,母子三人就可以从他的手里心安理得的接过遥控器了。

因为内心获得了满足的文秀,就会像个乖宝宝似的,安静地坐在清月身边。

然而,尽管他不喜欢观看电视剧,但为了要融入这个家庭,又不得不看,因此,往往看得模棱两可,一塌糊涂。

最主要的是,他想向自己的妻子表达这样的一番心意:“阿月,你看,咱们俩配合得很默契的,是吧?阿月,咱们俩有很好的共同语言和共同爱好的,是吧?”

因此,他就装出了一副对眼前的电视节目很感兴趣的样子,时不时会来上这么一两句:

“阿月,电视节目放到哪儿了?”

“阿月,这人是谁呀?怎么突然冒出来了呢?”

“咦~~阿月,这些人都在干什么呀?这么吵。”

……

于是,清月就笑了起来。

她边笑着耐心地解释,边嗔怪道:“阿秀,你怎么这么傻呀,还是个知识分子呢,连我这个文盲都不如。”

文秀就咯咯直笑,说:“这个、怎么说呢……阿月,我怎么能和你相比呢。你是因为聪明才这样的嘛……什么都懂。”

文秀在部队的时候,在几次剿匪过程之中,因为遇到较为凶险的情况,结果患上了神经衰弱症,因此,晚上经常失眠。

多年以来,他被“失眠症”折磨得苦不堪言。

这段时间,他的失眠症又严重起来了,弄得整个人整天萎靡不振,头脑昏沉的。

这天晚饭之后,清月建议文秀去散散步,这样或许可以改善睡眠质量,于是,文秀就放下“新闻联播”节目,破例去散了个步。

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清月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订被子。

他便缓步走来,对清月说道:“阿月,我散步回来了,今晚可能会好睡些了吧……他妈的,我这个老毛病搞得我散散步都没有多少精神,弄得我只走了一小截路就转回来了。”

清月半娇半嗔道:“是啊,你的老毛病弄得你整天胡思乱想,魂不守舍的,当然没有精神了。还有呢,每月发工资的时候,你总是说‘还要等几天呢、还要等几天呢,等几天之后就会发了。’可是,你的‘几天’到底在哪儿呢?一月月、一年年的,就这样被你给蒙混过去了呀。”

清月停下手里的活儿,微笑着朝文秀望去,继续说道,“阿秀,你说说,这个月的工资,你又准备往哪里送呀?”

雪梅正靠窗坐着,在卧室里做作业呢。

母亲的这番话让她大吃一惊,自己还以为父亲早已经变好了呢,原来还是那样的死性不改呀。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立刻对眼前的作业没了兴趣,于是握着笔,痴痴地望着虚空发呆,默默地发了一会儿呆之后,才望向窗外。

只见父亲嘿嘿一笑,说:“不要这么说嘛,阿月。我说的老毛病,指的是神经衰弱嘛。这个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病是在部队里落下的嘛。”

雪梅心下暗叹:天哪,都这样了,爸爸还这么的理直气壮呀。真不知道,他的这份“理直气壮”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母亲也笑着说道:“阿秀,你就不要再怪到部队头上了。照你这么说,当过兵的,岂不是都有神经衰弱了?这不是笑话嘛。你的神经衰弱,分明就是你自己在外面不断地偷偷摸摸才得的呀。”

“咦~~不要这么说嘛,阿月。”父亲咯咯笑了起来,“我的这个病,根本就是在部队里得的嘛。这个情况,我不是早就跟你讲过好几遍了嘛,对吧?就是……”

“阿秀,前段时间,咱们俩个就把你的天麻鸡蛋羹给停了,看来这样不行呀,你还得再吃上一段时间才行呢。走,我这就给你蒸一碗去吧。”母亲说着,抱起被子就走。

父亲笑得更欢了,喜滋滋地跟在母亲身后,也走了。

雪梅默默无言地望着自己的父母远去的背影,觉得有些迷惘,有些不可思议。她不禁陷入了沉思:天哪,这俩人究竟是一对怎样的夫妻呢?

那段时间正在热播《八仙过海》和《射雕英雄传》。

清月和雪梅母女俩个对这两部电视剧如醉如痴,结果有一天晩上,因为忙于收看这俩个节目,竟然忘了把厨房门给锁上。

于是,有人就进去把电饭煲和高压锅给拿到狮子山上去了,并把里面的食物给吃个干净之后,随手一扔了事,弄得一家人在狮子山的柏树林里找到之时啼笑皆非。

住在职高半年多之后,封山政策就下达了,于是,清月顺势而为,开起了铺子。

铺子就开在古城“木府”旁边。

铺子里货物齐全,生意兴隆,但最为畅销的还是腊肉,因为农村百姓对腊肉青睐有加。

清月去批肉,都是一箩筐一箩筐的,走上个四五公里的石板路,去“县食品公司”给背回来的。

她舍不得请人或雇车,全靠自己的这副身板。

在一个星期之内,她都要来来回回的去上那么两三趟,但她不辞辛劳,从不抱怨。因为她认为一个人在世上讨生活,吃苦受累是在所难免的。

去烟草公司批烟,也不是什么好差使。

营业员总是冷言冷语,还不时拍桌子,扔烟草证。

这些家伙自持在单位里上班,把那些个体老板都当成叫花子看待了。

但是,面对这些现象,清月也只是红着脸一笑了之。

毕竟权利握在人家的手里,生杀予夺是人家的权利,并且就算权利再小,也是权利。

你还得顾家,还得生活,因此,你只有忍气吞声的份。

早晚期间和节假日,雪梅几乎都会去帮忙。

时间久了,她在生意上的有些事情看也看够了,受也受够了,知道了母亲的不易,也知道了生存的艰辛。

于是,她痛下决心,一定要奋发向上,争气做人,让母亲安享晚年。

文秀在教学工作方面尽职尽责,因此,他不仅受到领导的赏识,还受到学生的爱戴。他的学生在县里或省里多次获得各种奖项,本人也是连年荣获“优秀班主任”的称号。

然而,他除了对自己的工作上心,对岀轨这事饶有兴致之外,对妻子生意上的事情,家里日常生活中的大小事务,都是能避则避,能躲则躲的。

雪强也是位逍遥派,只知读书玩乐,对身边的人和事也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日久天长,清月的生意越做越大,商铺也不断地增加,扩招的小工人数也随之多了起来。

这样,她就不用再天天守着铺子,有些生意上的事儿,也不必再亲力亲为了。

有了一些闲暇时间的她,就在屋后开垦了一块荒地,种上了一些蔬菜,同时搭建了两个笼子,养了几只鸡和两只母鹅。

她觉得这才像居家过日子的样子,觉得心里丰沛而踏实。

然而,家禽饲养不到半年,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了离奇事件。

那天早上,清月去喂食,居然发现一颗鸡头掉在笼子旁边了。

她大吃一惊,喊来文秀仔细查看,却发现鸡脖子的刀口是齐整的,像是被什么利器给割下来似的。

他们寻思:应该不会是人为的呀。没得罪过什么人呐。况且,都住了这么长时间了,一向相安无事的呀。绝不可能因为一时起意,就痛下杀手的。

然而,鸡头仍然不断被割下。

鸡头割没了,就割了鹅头。

清月和文秀看着地上的鹅头面面相觑。

这种情况,对他们夫妻俩来说,绝不亚于千古之谜。最后,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来:一定是个不祥之兆。

这“不祥之兆”的阴影还未过去,又遇到了一件奇事。

有天晚上,文秀起来解手,刚下完楼梯,就望见院子里的那棵桃树底下,居然站着一只毛茸茸的东西。

他感到很是奇怪,就悄悄地走了过去,近前偷偷察看,这下子,吓得不轻。

因为,那是一只狐狸。

它的毛色是浅黄的。

它竖着耳朵站着。

狐狸似有警觉,很快朝大门口飞奔而去,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之中。

文秀惊呆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为此事,夫妻俩又议论了好几天:“哪儿来的狐狸?不应该呀。城里怎么会有狐狸呢?这、又是一个不祥之兆哇。”

于是,夫妻俩的忧虑更添了几分。

雪梅也被家里发生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弄得整天心神不宁的,这样,学习方面也就没法专注了。

更要命的是,一个多月之后,突然传来了爷爷因为脑溢血而溘然长逝的消息。

面对突如其来的噩耗,雪梅惊呆了。她简直难以置信。

父亲却说:“怎么样,说过是不祥之兆的吧,如今都应验在你爷爷身上了呢。”

在雪梅印象中的爷爷总是穿着一件补丁摞补丁的短袄;兀着个大肚子;穿着一条深蓝色的褪色长裤;还光着脚,急匆匆地走来走去。

他一会儿抬着满满的一簸箕灰烬从厨房出来;一会儿又扛着把锄头去地里浇水;一会儿又披着一块背垫去山上背圆木;一会儿又提着一把撬杆去撬石头……

雪梅每次回老家去看望爷爷和奶奶的时候,他们俩个总是像一对老蜜蜂似的忙忙碌碌,没完没了,以至坐下来和雪梅说上几句贴心话的时间都没有。

雪梅还清晰地记得,还在老家的时候,爷爷偶尔会来家里住上那么几天。

在那几天里,他就会帮着照看年幼的弟弟。

他和弟弟有时在炕上玩耍。

两个人把脸庞用灶灰和锅底灰涂抹得面目狰狞,就像京剧脸谱一样,然后相视而笑;有时,两个人又隔着火塘相对坐着,然后嬉笑着用各自的额头来来回回地把三角铁架给顶来撞去。

和弟弟玩捉迷藏的时候,他就赤脚抱着弟弟突然飞奔到楼上,迅速在楼板上蹲下之后,回身扯起旁边的一个大箩筐罩在身上,然后做出一幅很警觉的样子,压低声音,对怀里的雪强说:“别出声,千万别出声,嘘~~有人来了。”

雪梅最后一次见到爷爷,是在去年春节的时候。

爷爷拄着一根木棍,跛着一只脚,在艰难地行走,可是还在干活。

他就像一只断了一只翅膀的老蜜蜂,但仍然不忘采蜜。

有天早上,雪梅气呼呼地跑到堂屋,躲在门后闷坐。

可这只老蜜蜂似乎很快发现自己的孙女不对劲了,就匆匆赶到堂屋来探看。

当咚、咚的木棍叩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临近的时候,雪梅的心也跟着越来越收紧了。

爷爷拄着棍子,在门口停了一下,似乎在想些什么。接着,他默默地跨进门来,无言地坐在了雪梅对面。

雪梅也默默地坐着,把爷爷从头到尾的打量又打量,又盯着棍子瞧了一会儿,然后,气鼓鼓地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在她跨出门槛的刹那,感到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刺了一下。

爷爷去世,父母并没有让她和弟弟一起回去,说是怕影响他们俩个的学习。

几天之后,当文秀从老家回来的时候,显得很是得意。

他一边咯咯直笑,一边挥舞着手臂说道:“这次,你妈我们俩个在村子里是太有面子了,可以说是大出风头了。当你妈和我把你爷爷的寿衣寿被等丧葬用品给拿出来的时候,村子里的老人们就都围拢了过来。他们一边观看,一边赞叹说:你爷爷这是享福了,你妈我们俩个多么孝顺多么的难得啊。他们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满脸都是羡慕的样子呢。最后,有那么三四位老人,还显得有些伤心了。他们叹着气说道:‘唉~~我死后,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呢。’看看人家,多可怜。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但境遇就是不一样。”

文秀对妻子的表现更为满意。

他大为感慨:“咦~~你妈是个好样的!在你爷爷入殓的时候,都晕死过去两三回了。哭得嗓子都哑了,但她还扑倒在你爷爷的棺材上面,哭喊着说:‘爸爸——您先走一步,两三年后,我就后面跟来。’”

“什么?”正在痛哭流涕的雪梅,在听到父亲的最后一句话时,惊骇得心肺都简直快要炸裂了。

天哪,妈妈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会对爷爷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呢?

雪梅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了。

她不禁又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个噩梦。在那个梦里,母亲成了白色粉末,被装在了瓶子里。

于是,她又开始做梦了,而且噩梦连连。

一连三四个晚上,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刚要进入睡眠的时候,就会有一个人轻轻地压了上来。

这个人一压上来,雪梅就感到窒息,有种濒死的感觉。她感到非常恐惧。

于是,她就拼尽全力与之相抗,让自己保持清醒。

第一个晚上,这个人在压下来之后,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很快离开了雪梅的身体,但她似乎并不甘心,在下一秒钟之后,又一次压了下来,可是几秒后,她好像筋疲力竭了,似乎连站起身的力气也没有了。

于是,她就趴在雪梅身上,整个人迅速地滑向了板墙。同时,她的右手在左边的被角上滚了滚,然后就不动了。

整个人便安静了下来,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第二个晚上,在她又趴在雪梅身上,又一次往墙壁方向翻滚过去的时候,一只手似乎不小心碰到了板墙,发出“咚”的一声轻响,随后陷入寂静。

雪梅直吓得大汗淋漓,不敢动弹。

第三个晚上,雪梅睡到半夜,想着时间到了,这个人肯定又要压上来了吧,然而等了片刻,仍不见动静。她便稍微松懈下来,以为她不会再来了,可是,就在雪梅无意中朝天花板望去之际,居然看见母亲正站在自己的胸口。

母亲笔直的站着,神色黯然,目视前方。

她的那头乌黑亮丽,直垂到腰际的长发,和她那高挑身形与室内的晦暗景致,完全融为了一体。

雪梅惊恐不已,连大气都不敢出,轻轻地拉起被子盖住了头部。

然而,更可怕的梦境在第四个晚上出现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走在一条田间小路上。

小路朝东,笔直地穿过连片的苞谷地。

苞谷杆密密麻麻,挨挨挤挤地排列着。

阳光把这一方土地涂抹得金黄,静谧。

雪梅轻快地走着,快要走出最后一块苞谷地的最后一排苞谷杆的时候,居然有一根苞谷杆忽然无声地断了。

它缓缓地倒了下来,然后,触着雪梅的一只脚后跟静静地躺着。

雪梅又惊又骇,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却很快发现自己走在了另一条小路上。

小路深入密集的松林,伸向北方。

松林晦暗寂静,没有一缕亮光,也没有一丝微风。

她有些害怕,不禁打了个趔趄,脚步随之迅速离开了路面,不由自主地往东边移动了两三步,与此同时,眼睛无意中朝东边的松林瞥了一眼。

这一眼,让雪梅惊骇得非同小可,只见离自己四五步远的一棵松树底下,燃烧着一堆熊熊烈火。

有个女人身披蓑衣,背对着自己在不断地往火堆上添加木柴。

雪梅又惊骇又惊奇,不由得再次投去一瞥,不料,一截截森森白骨从柴堆之间显露了出来。

她惊恐万状,全身发抖,可是正在这个时候,头顶突然响起了一个霹雳。

这霹雳震得雪梅的身体迅速地抽搐了几下。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本能地抬头望去,只见头顶的天空,哈巴雪山山顶和北边天际都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被墨色的云层给浸染了。

雪梅惊骇得不敢动弹,甚至忘了呼吸。

可是就在刹那之间,黑乎乎的天际突然迅速地露出一块透亮的白色区域,然而眨眼之间,四散开去的黑云又飞速聚拢,将白色透亮的区域完全给覆盖住了,使之恢复了原状。

雪梅呆呆地看着,一动不动。

霹雳接连不断地打着,天际的黑云也随之散开又聚拢,不断变幻着形状。

最后,当一声霹雳发出巨响的时候,天际黑压压的那些乌云在飞快地向四散开去,露出白亮刺目的一方天空之际,一道闪电像一把利剑般,从哈巴雪山山顶直射下来,倾斜着越过密集的树梢,冒着森森寒光,直冲雪梅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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