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胆寒的腥臭从妖物的血盆大口中喷吐而出。

风履霜生平从未置身过如此险境中。

她吓得呆住了。

一时间，毕生所学的所有阵图、术法全部丢在脑后，她只是本能地将完全展开的玲珑图挡在身前，天阶法宝在此刻还不如一块枯木有用。

法宝的光芒，将妖物狰狞怪脸上的每一根毛发都照的分明毕现。

姚枝雪霍地挺身挡在她的面前，将雷火神针尽数向妖物射出。

妖物困兽犹斗，已无力躲避，顷刻间，四肢、张开的巨口都被神针穿过。

十数道血雾从它背后透出，像是陡然间生出了一对血红双翅。

但妖物扑面而来的可怕气势已经无可抵挡。

姚枝雪将风履霜护在身后，脸色苍白无计可施。

姚祝山慌忙从树上飞身而下，举起的药师杵虽有力挽狂澜之势，却相隔太远。

一发千钧之际，一个灰色的身影从旁撞了过来。

妖物的势头被阻，与那个身影一同跌向一旁。

它的嘴被雷火神针击中已不能咬合，但尖牙和利爪仍刺进了那个身影中。

所幸撞过来的人肩上绑着一块乌亮的铠甲，只被妖物的下牙伤到，否则一条手臂就要被整个咬下。

穿刺的剧痛和妖物泰山压顶一般的重量让林如登几乎喘不过来气，他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

妖物的喉中兀自发出愤怒低吼。

它澄黄的眼睛溅入了血液，变得更加杀气腾腾。

林如登一手死死撑着妖兽的头角，好让它的利爪离开自己的胸膛，一边用空出的右手握住剑柄。

他自信此时只需要一剑就能解决掉这只妖物，从它的口中挣脱出去。

但他的剑并未出鞘。

他听见一个轻微的嘘声传来。

林如登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只见在妖物的身后，一个黑衣女子将苍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放在唇上。

那只妖物随即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命令，起身轻轻退后一步，即便只是这一步，对重伤的它来说也需用尽全力。

林如登身上压力骤减，那刺入血肉的尖牙和利爪拔出时，也带出了汩汩的鲜血。

紧接着一阵罡风袭来，姚祝山的药师杵对着妖物的脑袋当空劈了下来，林如登猛的拔剑而出，拨开了这一击。

他之前就看到姚祝山使起药师杵时虎虎生风，却未曾设想力道有这么大，虽然将姚祝山的攻势拨转，但那股巨力震得他手中剑脱手飞了出去。

“你干什么？”姚祝山不解道，“我差点就把它的脑袋打开花了。”

“只取妖血。它不会伤人了。”林如登沉声道，他看着自己的剑远远地坠入到了黑暗中去。

黑衣女子向前走了过来，那妖物驯顺地卧在地上一动不动。

姚枝雪犹豫片刻后取出瓷瓶来到妖兽面前，从它的伤口处接取血液，为防万一，雷火神针始终悬在她的身侧。

姚祝山和风履霜连忙上前查看林如登受的伤。

“你是谁？”林如登周身气血翻涌，他奇怪为什么其他人对黑衣女子的突然出现视而不见，轻轻推开两人的手问道。

黑衣女子如若未闻，只有同伴们都神色古怪地看着他。

那黑衣女子面容模糊，苍白纤细的手轻抚着妖兽，一言不发。

“你们没看见她吗？”林如登挣扎起身，伸手指着女子。

“你……你是不是受伤糊涂了？”风履霜担心地问，眼中盈盈有光。

妖物身上的妖气逐渐聚拢，林如登抬头望去，遮蔽天空的阴云背后已经出现了月影。

那妖气比原先的更强大。

它受了重伤，竟然还能突破。

夜风吹来，林如登身上浸满血的衣物潮湿黏腻，这时又感到一股寒意。

他直直地望着女子，他虽然身子沉重，但头脑异常清醒，坚信眼前所见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姚祝山自顾自手脚利落地帮他包扎了伤口。

林如登那身从天剑门出来时还崭新的灰布衣裳，已经破烂不堪了。

风履霜看向他手指的位置，关切道：“小林，你别乱动，你流了太多血了。”

她轻轻扶住林如登，不让他再向前走。

姚枝雪手里的瓷瓶很快就接满了妖血，她心中却越发狐疑，妖物那刚才还凶戾的眼睛半睁着，这时居然无比温顺。

她不能像林如登那样看到妖气，但明觉境圆满的修为让她觉得周边似乎出现了什么不寻常之物。

只是那莫名之物，毫无危险气息。

月亮渐渐从云层中出来了。

清辉洒向柘山寂静的树林中。

林如登的伤口包扎好之后，伤处的痛感却反而加剧，他低头看到衣襟上都沾满了自己的血，疑心是不是真的因为流了太多血而出现幻觉。

但抬头再看，那黑衣女子明明还在。

连那只妖物身上越来越强的妖气都清晰可见。

“他们虽伤了你，但你饮了他的血，足够助你突破，算是相抵了。此后一笔勾销。”女子轻声对着妖物道，声音如雾气般飘过。

林如登又看了看他的同伴。

姚枝雪将瓷瓶收好，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关心自责，姚祝山又一次查看他身上还有没有哪个伤口还没处理好，风履霜眼中已盈满了泪水。

他们都没有听到。

“遵楚乌大圣之命。”妖物竟然开口了。

“大圣？”林如登喃喃。

他一霎间想到了在青冥山上的所见：

山上那群妖物之中，甚至有不少实力强悍的大妖。

它们通通臣服于一只大猴子的面前，口口声声呼喊它为狲大圣。

师父说只有妖族称呼十二仙君中的三位兽神为大圣。

“你是……”他几乎快发不出来声音，在旁人看来，他的脸色白的吓人，“你也是……仙君？”

黑衣女子抚在妖物背上的手停下了，她第一次与林如登对视，仿佛在沉思，片刻后，她回答道：“我不是那位故人了。”

那声音清冷而哀伤。

天空的阴云完全散去，一轮圆月高悬，众星围拱。

林如登的力气大概随着血液一同流失了，他瘫坐在地，昏迷之前不忘最后提醒同伴道：“我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