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几个干活的少妇,看了一眼自家男人,又看了看堤上的锦衣大官,低下头继续干活。
旁人劝道:“老镇长,你忘了吗?王爷修为被废了,如今封地也改到了咱们漠州,手下兵也没了。”
“可这都护使手下有两万精兵,你去找他算账?你想怎么算?”
老镇长回头看看几个干活的婆娘,再看看在不远处玩的几个孩子,叹了一口气。
“他娘的,那这怎么办?天气热了,苍山雪水天天化,这水只会越来越多,这草一时半会又长不出来,这堤迟早得决呀。”
老镇长说着朝堤下看去。
一马平川,无山阻无湖装,只有慢慢向下的地势,一直延伸到百里之外的乌木县。
“整整三万多人呀,这一湖湖水下去,人和牲口还可以提前撤,这房子还能跑得了吗?”
旁人安慰道:“老镇长,咱们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这湖是王爷修的,又不是你修的,你不用负这个责的。”
“你个狗日的,说什么呢?”
老镇长正想大骂,却见岸上那人看了过来,目光锐利,眼神狠毒。
他急忙低下头,继续将沙土填进水中,然后又无力地看着它们被水冲走一大半。
“哼!”
文莱冷哼一声,看向旁边的张大龙。
“派人告诉陆三阳没有?”
“回大人,已经告诉王爷。”
文莱突然把眼睛一瞪,张大龙急忙改口。
“哦,告诉陆三阳了!他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
“好。”
“可是文大人,这库里木存的水,能够整个温泉县东边半边县浇三年的水,这一下子下去,就什么也没有了。”
文莱冷笑道:“张大人,当年没有这湖时,温泉县东边县的百姓就不活了吗?”
“他们要怪,也只能怪这陆三阳,私自建湖,破坏天然环境,让河水改道,让洪水泛滥。”
“不止如此,十天前,他急于立威,竟然用儒家法术求下大雨,以致湖水猛涨,湖堤决口。”
“哼哼,这些罪孽都是他做的。”
“我等比他先知晓此情,前来赈灾修堤,他却在王府与那妖狐缠绵绯缠,与万年前那纣王有何差别?”
张大龙听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十天前,他带着众人跟在文莱身后,满以为他会灰溜溜地赶回州城,未曾想他却跑到了这温灵镇来。
他之前不明白何意,只以为文莱是气不过,要想增兵过来,跟陆三阳硬碰硬。
可是今天他发现,他真的太小看这位文大人了。
他是要利用这库里木湖,让陆三阳求雨的神名毁于一旦。
而这一切,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一步步,一招招。
灰蛇草线,伏脉千里。
让人防无可防,避无可避!
当初陆三阳在答应他求雨时,就已经注定要名声尽毁了。
不止如此,他想立足的温泉县,也将因为这场大水,变成漠州的炼狱,变成一个死县。
“大人,小的明白了。”
张大龙点了点头,给身边几个士卒说了几句本地话,又踢了他们几脚。
他们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着头朝着修堤的百姓走去了。
虽然文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见着百姓们脸上的积极之色消失,有的人甚至扔掉手中锄头,他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陆三阳,这一次,我看你还能不能拿出儒家的符箓,来阻止这场水灾。”
儒家符箓是好用,但反噬力极强,特别是这种动用天地才气的高阶儒术。
陆三阳现在只有九品境界,即便是有之前一些底子,但一次已经是极限。
再者,儒家如今早不比当年,儒武道佛四家之中,只比武道强一点,根本没有一品强者,更不说圣人。
如今能压制二品符箓的存在,也只有三千年前,言宗亚圣孟子留下的一些符箓。
而据他从容青妃哪里得到的消息,这种能呼风唤雨、让湖水倒流的符箓,最多只还有一张而已。
文莱见着那白马远远奔来,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笑容,驾的一声,策马迎了上去。
“王爷,来得好快呀!”
陆三阳脸色平静,“没有文大人来得快,三百里距离,眨眼便到。”
文莱笑道:“王爷说笑了,我等又非儒者,能缩丈为尺。”
“本官刚来漠州任职,自然要四处走走,了解一下名情,没想到竟然遇上了这种事。”
陆三是没有说话,狐安在旁边骂道:“文莱,你这个狗官,在这里装什么装?”
“这温泉镇离你州府三百里地,又在这温泉县和州府之间。漠州这么大,你脱了裤子乱跑,也遇不到一个温泉县的人。”
文莱冷笑,不去管粗鄙的狐狸,只在心中想着一定要做一件貂皮大衣。
“王爷,救水如救人,等不得,你既然来了,那这大局就由你来主持了。”
他说完看向张大龙,“张大人,把所有百姓都叫过来,他们的圣天神王要给他们讲话!”
“是,大人!”
此时正值修堤关键,张大龙却说他陆三阳这个王爷要训话。
这就是典型的形式主义。
看来这又是容青妃在后面出主意。
陆三阳还没有反应过来,众人的不满情绪,已经表现出来了。
有的扔下锄头,有的将铲子扔进湖里,有的嘴里直接开始口吐芬芳。
陆三阳这些天,除处理县里的事,还在跟着狐媚学方言,同时还要修行,还要想办法获取系统奖励。
故而也没有时间来镇上看一看。
他此时已经能听懂一些骂人的话。
羊蛋子、牛把子、鸡勾子…
都是一些原始、粗朴的问候话语。
狐安急得乱骂道:“文莱,你这个狗东西,九妹夫哪里说要讲话了?”
他用方言开始喊话,“各位乡亲父老,听我说,王爷说。”
“就是王爷害了我们!”
一个人用中原话喊了出来。
“现在水已经漫到一筒了,还说什么?他有本事,就把这堤保住了。”
“如果不是他,这库里木湖的根本不可能发大水!”
“我的房子,我的田,全没了!全没了!”
“好好的,求什么雨呀!咱们往年都是丰年,你一来就成灾年了。”
几个灰头土脸的娘们一听这话,直接跟着呜呜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