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元一直表现得心情美滋滋的,脸上洋溢的笑容宛若春天盛开的鲜花一般娇艳。她兀自欢悦,完全没有注意到愿景的小情绪。她也顾不上愿景,爱情的降临使她情绪高涨,更使她热汗淋漓,进门就一直拿纸巾擦汗珠。在自己小背包里捣鼓了一阵,往房间走进去了。
她在房间里面跟晨风说了几句话,不知道什么话,愿景听不清楚,也没有注意听,只不过呆坐的功夫,隐约听到模糊的说话声,知是那二人在里间对话传出来的。不多时周元元就出来了,空身出来的,愿景一眼就发现她的包不见了,她留在了晨风的房间里。
她俯身又冲愿景甜甜一笑,见愿景一直低着头拿纸巾擦拭眼前位置的餐桌便以为她忙着,径自走进厨房。
她问青琰洗面奶在哪里,她想洗个脸,“今天天气太热,出门着急,流了很多汗。”
青琰说:“洗面奶沐浴露还有香水都在卫生间里,你自便。”
周元元会心一笑,继续谙熟自在地行走在这个家里,进进出出倒饬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再出来整个人神采愈发的自信飞扬了。
她神清气爽地笑:“我敷一片面膜你们不介意吧?”
青琰还是说:“你自便。”
周元元刚准备撕面膜,忽而想到前几天愿景皮肤过敏的事,过年前一个月大家就在老友群里约好的年初三到聿萍家吃她东北大厨的老公做的东北菜都爽约了。她笑吟吟地俯下身开始注意一直坐在餐桌边默不作声的愿景:“阿景,你说你皮肤过敏了,但是看起来还是好好的啊,粉粉嫩嫩的一张小脸蛋。”
愿景没有迎接她的目光,继续垂着眸子玩弄手中的纸巾。
周元元接着说:“我这有一盒面膜,刚在楼下买的,纯植物的,你要吗,我给两片你。”
青琰从厨房探出半张脸调侃:“谁刷的卡?”
周元元掬起身又是甜甜地笑:“谁刷的有什么关系。”
青琰端着洗擦干净的碗筷走出厨房送到餐桌旁边的消毒柜里,挑逗打趣:“哟呵!”
周元元越发陶醉的笑起来,愿景注意到了她内心藏匿不住的开心与惬意,这种快乐,显得她说话的语调都比往常温柔轻快许多。这种开心,也是与她面对自己的时候不一样的。她抬起眸又直勾勾地盯着她,想要穿透她的内心窥探她的真实感受,想挖掘在这个她伤心伤肺的年节里,她抢走了她情深根种无法释怀的男人后,她过得究竟有多逍遥快活。愿景十分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爱他,如果是的话,她有多爱他,她又从他那里汲取了多少爱情的甜蜜。就在愿景目不转睛地打量她的一瞬间里,她们的眼神对撞上了,而愿景眸子依旧一眨不眨地直视着她,平静的神色里似乎有一盘冷水一样的东西尖锐地淋在周元元火热的心尖上,她终于发现了愿景对她的异常。
她收起面膜,开始心虚一般的小心翼翼地问:“阿景,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愿景仍不答腔。
周元元接着问:“还在生陆雪山的气?”
愿景反问:“我生陆雪山的气做什么?”
周元元说:“我们都以为他老爱拿你开玩笑,初三他跟乌龟也凑去聿萍家吃饭,你不想再见到他们所以就不去了……”
愿景心笑,原来在她心里,自己是个如此小气之人,一两句小小的玩笑就可以扼杀一帮老友预约已久的聚会。不过就自己现在对她摆的这副臭脸,确实也不否定自己心胸狭隘。没办法,对吴晨风喜欢上的女孩子,她一直都控制不好自己的气度。
周元元接着说:“那天聿萍可是很失落呢,谭飞也是,煮了一大桌好菜,有好些是你之前点名想要吃的,可你都不来。”
愿景冷淡地挪开目光,又不答腔。
周元元愈发疑虑,脑子一转悠想起来了,问到点上:“是了,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这几天大家都有在群里聊天,怎么都不见你出声的,忙什么呢?”
愿景说:“比你早几分钟到而已。”
周元元接着问:“今天回南宁了?”
愿景“嗯”。
周元元再问:“坐高铁吗?”
愿景“嗯”。
周元元再问:“几点的车?”
愿景机械回答:“4点半”
周元元说:“那还有几个小时呢。”
愿景又“嗯”。
周元元问一句她很简短的回一句,老友群里一向幽默风趣妙语连珠的张愿景,此刻惜字如金。周元元略有些呆了,怔怔地不再开口。
早几年她就发现张愿景性格变了,高中毕业后再见面,明显地不再像中学时候活泼明朗了,性格变得特别文静起来,少言寡语的好像走起了淑女路线。接着再过几年,仔细看看,文静里仿佛又掺夹了许多内向,内向到可以明显地看见她的忧伤。就算平时QQ聊天,她的言语还能找回儿时调皮逗比的味道,然而见面的时候又是极少极少的话了,更多时候都是轻启唇角浅浅的笑。有一次,不知道是哪年了,也是回家过节,她上了回灵水镇的中巴车,坐下座位开车许久了,才发现坐在她旁边一直看着窗外风景的人是张愿景。还是跟车售票阿姨走过来收钱了,愿景转过脸一边顺道替她付钱一边轻唤了她一声元元,她惊讶地摘下墨镜才发现。也就是那次,她观察到一路旅途,愿景都特别安静不爱说话了。就是年初一下午,她跟秦思雨仨一起坐车去灵丛岩路上,愿景还是一个人独坐车窗边,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不说话。而她和秦思雨一挨近就能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聊得唇焦舌敝,愿景却什么也不感兴趣的样子。跟说她,她便听听;不跟她说,她也不在意。后面还是担心冷落着她了,她才移了位置挤到愿景身边。但愿景还是浅浅的笑,依旧没有什么话。然而那种笑,虽然没有声音,眼角眉梢却饱含情意,像春日和煦的骄阳,让周元元觉得暖暖的。你看着窗边这位文静淡雅的女子,阳光穿透窗子照进来,她冲你莞尔一笑,你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亲近。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张愿景让周元元不寒而栗,态度冷淡疏离得像个路人。
甚至比路人还伤人。
嘴角的每一丝微笑都像是努力挤出来的。
两个人之间像突然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墙,愿景紧紧关在里面,十分不待见她。
青琰收拾妥了,转移到客厅泡茶,招呼愿景一起把座位移过去。
像浑身上下被泼了一大盆冷水,周元元心神不定,不知所措地再进了一趟房间。吴晨风在里面边充电边玩手机,也不大理会她。她也不好意思晾着平日里肝胆相照的两个老友,粘着新男友落下“重色轻友”的罪名为大家不耻,不几分钟又走出来了,跟在客厅沙发坐下。
持续微妙尴尬的气氛令她坐立不安,她再次试图打破僵局,向青琰旁敲侧击:“到底是谁惹我们阿景不开心的?”
青琰拿着遥控器看着电视屏幕装作忙碌地切换频道,不回答。
周元元又探究地看了愿景一眼,不死心:“阿景,今天是不舒服吗?”
青琰替愿景简短回答:“有点。”选定台后,放下遥控器拿起茶具泡茶。
红茶泡好,吴晨风打周元元进门后就闷在房间里大半个钟头终于走出来了。他口渴想喝水,伸手向青琰讨茶,青琰直钩钩地剜了他一眼没有给。周元元怔忪地看了青琰一眼,又看了吴晨风一眼,又迅速地看了愿景一眼,目光快速地在三个人的神情之间穿梭,没瞧出什么,她笑眯眯地递上了自己刚刚喝完青琰马上又斟满的茶杯给吴晨风。吴晨风接过杯子毫不迟疑一饮而尽,然后继续回房间猫着。这个过程,周元元脑海迅速地闪过一些模糊的东西,她一直有意无意地拿眼角余光扫视愿景,忽然想起愿景一直绝口不提自己的感情,秦思雨又说过张愿景跟吴晨风是同学的事。既是同学,又在一起读书那么多年,两个人一定很熟络,不会从头到尾不说一句话的,眼神交流也没有。愿景诚然没有正面看过晨风一眼,晨风也有意躲避的样子,就连昨晚宵夜席上还对她热情友善的林青琰,此刻也变了一副态度。
她不确定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准不准,但终于肯定了他们之间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