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戴生了,生了个女儿,比预产期提前了将近一个月。
两个月前,当她看到李凡楼的公文包里有一只不属于她的耳环,接着不久副驾的地毯又捡到一支也不属于她还使用过的口红,她还受得住,但当三天前催债电话打到她手机,说李凡楼的账单逾期半个多月了,她寻根刨底,才发现李凡楼不仅瞒着她诓了公婆的一点可怜的养老金,还借了50万网贷进股市,亏得裤衩不剩,她急火攻心,胎象发动,孩子提前一个月出来了。
景楼的账上还挂着200万应收账款,这是李凡楼背刺公司前的项目了,本来去年9月就供完货可以验收结款了,因H大发生了一些人事变动,领导之间一直反复推诿不肯在验收证明签字,最后拖到年前才办完手续。眼下H大快开学了,货款大概这几天可以到账了。愿景很担心李凡楼就是得知这笔款即将到账才心急火燎回办公室拿走的网银盾,届时他把款全部转走了,自己不知道去哪里搞得200万现金来偿还即将到期的银行贷款。
她不想把事情拖恶劣,演变成拉锯战,结成半世冤家,也不想影响黎戴坐月子,拜托陈七年把李凡楼约出来,二人坐下来面对面沟通解决问题。
常喜公司办公室冷冷清清的,大厅10个办公卡座的工位,周一还有3个员工,现在就剩1个女助理了,不是常久私下悄悄给她发一部分工资不时稳住她,她也不想来了。公司原先每月10号发上个月的工资薪金,后来变成了20号,再后来月底,再后来他都记不得也不想记得到底拖欠员工多少工资没发了。曹国伟、莫建军过完年还回公司上班投了三个标,但是星期一下午中标公告出来,三标两落选,第二天这两货也不来了。今天一早回到办公室就收到法院传票,是一帮离职的员工联合署名将公司告上了法庭,曹国伟、莫建军的名字也在里面。
常久无所谓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反正信用卡、网贷也逾期了。今日股市行情依旧垃圾得他心塞,上百条制度措施都出台了,还是一潭死水一样发绿。他的情绪被磨得已经逐渐从愤怒走向麻木。
陈七年也是第一次到常喜公司,常久、祁锋云他都认识,想着中间搭个桥,让愿景跟李凡楼心平气和坐下来沟通协商,不至于两败俱伤。他原先按愿景的建议约李凡楼在一个餐厅见面,李凡楼一眼看破了他当和事佬的心思不买账。他只能约到常久办公室,说想办法帮他们解决一些信用卡网贷逾期问题,李凡楼才应允见面。
陈七年找到办公室坐下没多久,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声就被人踹开了,一伙看上去有钱任性又气焰嚣张的公子哥做派的人气势汹汹闯了进来。陈七年瞧见大白兔剑拔弩张,想快脚几步稳住局面,大白兔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去,不待李凡楼反应,拳头脆生地对准了他的脸。李凡楼连人带椅失控地朝墙一跌,当场人仰马翻趴下。常久在另一旁惊得狠呛了一口水,依旧未及反应,大白兔又利索有力地踹了一脚他的椅子,把常久连人带椅也踢翻了。常久捂着被墙磕碰到的脑壳脱口骂娘,怒发冲冠起身要还回去,忽见愿景在络绎陪同下最后抬脚进门,满腔贲张的怒气看着一屋子来人瞬息明白缘由并且湮灭了一半,且与李凡楼表情各异地僵住了,心里不约而同意识到张愿景找人兴师问罪来了。
愿景扫了一眼办公室,看见只有两个赌徒和一个女员工,隐隐忐忑的心暗吁了一口气。她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还是挺担心对方人比他们多的。
王西林不改风流本性第一时间去安抚受惊的女助理。
陈七年内疚地扶起李凡楼,谆谆恳求愿景:“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沟通吗?”
气压原本就低沉的办公室气氛凝结成冰,空气格外安静。
大白兔挪了2张椅子过来给愿景、络绎,自己趾高气扬地站着,他看到常久办公桌2台超大显示屏电脑,电脑上闪动的今天股市行情,满屏绿色的股市行情,开心笑道:“今天行情不错哦,又吃了几个地板。”
王西林一团和气,闻言也好奇地跑过去观望,然后贼兮兮的摇头叹气:“哎呀,你为什么不买红的,非盯着冒绿光的,是不喜欢红更爱好绿,知道绿色环保是吗!”
常久听得很羞辱,但是敢怒不敢言。
大白兔很快又注意到了他桌面的一张立牌,上面用红色字体大写加粗地写着“常涨停”三个字。他鄙夷道:“呸,应该叫常地板。”
股民听不得这种晦气话,常久忍不了了,不想一直窝囊给人看扁,斗胆盯着大白兔还嘴:“常地天!”
敢还嘴,老鹰又惊又喜,也锵锵锵地跑过去围观,然后义正辞严戳人肺管子:“常地天地!”
王西林被逗得哈哈大笑:“常退市!”
老鹰跟他铁杆兄弟唱上双簧:“常销户!哈哈哈哈哈”
原本就长得跟兵马俑似的常久,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他咬牙切齿捏紧了拳头必须要还点颜色给嘲笑他的人,刚起势就被虎躯185的大白兔雄浑有力的手一把摁住,173整天躺平不运动的他一动也动弹不了。
陈七年挡在李凡楼身边,努力发挥中间人的调解作用:“凡楼,你跟愿景之间若有什么误会,不妨现在当面解释清楚。”
大白兔嫉恶如仇,对这种恨不得杀之后快的东西没有耐心,“解不解释不重要了,今天我们来就想告诉你,要么把东西交出来,要么‘狗带’!”
李凡楼梗着脖子抵死不认:“交什么,我不清楚你要交什么。请你文明客气点,不然我报警了。”
大白兔原本就血气方刚忍无可忍了,见他吃过拳头了还嘴硬不知悔改,推开了常久走到李凡楼面前,俯下身,用力拧过他的脸,捏着他的下巴,很不可思议地盯着李凡楼,啧啧称叹:“报警,你赶紧报!”他真的一直都不是一个遇事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的人,但有时候又深信以德服人是多余且浪费表情的。咬紧后槽牙揪扯着李凡楼衣领直接把人从椅子拎了起来,挥舞爪子又赏给他一个力道十足的巴掌。李凡楼两边脸的红肿当下均匀了,也彻底激恼了,怒气填胸想还击回去,却在成绩九流打架一流的大白兔前面羸弱如蝼蚁,还又再吃了大白兔灵动果决的一拳。鼻孔立时流出两柱腥红的血来,火气如山洪爆发,想骂人说话的声音却被打得含糊了,听起来瓮声瓮气:“报警,我要报警,马上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