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充满生机绿叶婆娑小却很有特色的高中校园啊,愿景感觉心被人用刀片一片一片地剜一般难受,杵在操场中央一动也不动,憋了几秒,眼泪倏地掉了下来。
络绎惊忙掏出手帕递上:“阿景,怎么了?”
她没在人前那么失礼过,她很想控制自己的情绪,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怎么也抑制不住:“四中……四中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三年前……还好好的,怎么……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三年前,南广高铁还没有全线开通的时候,她还时不时地回来坐坐。因为那时返程的车票,她都是当天才买。每次买票,都买不到最近时间点的了,尤其在比较重大的节假日,常常要等上好几个小时。客运中心地小人多又聒噪,她不喜欢挤在闹哄哄的人堆里干等,又无处可去,于是每次都是回四中消磨时间。她觉得回四中在教室呆坐一天或扑在桌子上睡觉,都比夹在黑压压的人堆里舒坦。
但是后来高铁开通后,并随着信息网络的飞梭发展,她手机下载了购票的客户端,回家返邕都提前订好票,出门便掐着点来了。每次时间都刚刚好,有时还有些赶,就没空再回四中了。她不想这一不回,就过去了三年,再回来四中竟发生了这般变化。她与晨风昔日仅剩的一点还可以仰望的真切景物,都猝不及防被连根拔起了。
她哭得不能自已。
络绎放下包,扶她到一个还没有被铲平的干净的花坛坐下,直待她哭好了,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了,才说话:“这几年城区学位紧张,不重建校园,是没有办法满足现在的教学住宿需求的。你想想四中新旧两栋教学楼,除去一些实验室和计算机教室,可以安排出25个教室,一个教室如果按习惯的80个人来算的话,容得下2000人呢。可是宿舍床位有多少?我们还在的时候,就一栋宿舍楼,中间拿墙隔开,男生住一半,女生住一半。就是宿舍床位不够,才限制了四中那些年的招生。直到后来我们快毕业了,才推了二校门进来右侧的一片围墙和羽毛球场,筑了一栋小型的宿舍楼给男生。你们女生就无奈被安排到旧办公楼的二楼上去了,房间小,还没有自来水和卫生间。当时原分配给高三4、5班女生,你还记得不,鲸鱼意见有多大。”
愿景怎么不记得,那场矛盾当时闹得自己一天坐立不安。消息刚宣布,她隔了好几个教室都能清楚的听到高三4班女生鼎沸的喧哗,鲸鱼不管不顾班主任苦口婆心的劝慰,气势汹汹地号召了两班女生上办公楼找政教处主任除哥理论,点着肚子叉着腰骂除哥偏心,交一样的住宿费,为什么高三6、7班女生住宿舍楼,她们4、5班女生挤平房。激愤之间连同高三主管领导都怼了一遍,义愤填膺地批评黎副、韦副不作为,人家年级的主管领导就或多或少的有点本年级庇护,他俩是放任自流,完全不关心毕业生的切身利益,头头是道地说得几个领导无言以对。
愿景特别担心一向杀伐决断临危不惧的除哥也有扛不住的时候,一不小心给鲸鱼说服了,让6、7班女生跟4、5班女生调换宿舍,那她们6、7两班也是一千一万个不同意的。她们也明白学校扩招后住宿紧张,也体谅领导犯难,但就是不愿意住在没有自来水和卫生间的平房,就算退还一半住宿费也不愿意!最后在鲸鱼理直气壮锋锐强硬的态度下,除哥把宿舍楼6楼高一的两个班的女生调了下来,重新小调整了高三女生的宿舍。鲸鱼的勇猛果敢也因此传为佳话,而除哥过后还在早操集会上调侃了她:高三的老油条当真惹不起啊。
可愿景还是不爽道:“可原来的办公楼才几年啊,就又拆了。”抬手拭了拭眼眶的泪,“重建就不能在原有基础上重建吗,一定要折腾成这个样子。”
络绎说:“你忘啦,办公楼后面背着一座半陡不陡的山呢,不是这座山,至于办公楼的台阶比办公楼还高。要是再在原来的基础上把楼叠起来,是一件安全理想的事情吗。四中就这么一点地,往后的山不能再开发了,左右两旁又都是民宅,事关老百姓的切身利益,如何征用得了。既然得到财政拨款了,就要设计出最佳方案,物尽其用,地平天成。
至于你身后这一栋原来两层的矮旧办公楼,三十多年的老房子了,以前我们还没有毕业的时候就担忧有裂痕了,推了重建不是大家以前一直期盼的吗。”
愿景低声呢喃:“可是……可是现在这个校园……一点特色都没有了。一栋栋的高楼,都平地起得跟外面大街的一样。”
络绎说:“我们那一代足迹是给覆盖了,可这样的校园也会成为这一代同学的美好记忆的。”
愿景又忍不住哽咽:“可是……可是以后我再回来,都感觉不像我的四中了怎么办?”
络绎怎会不知她的小心思:“你心里有四中,就不会因为它模样的改变不爱它了的。等这些收尾工作都弄好,操场铺平回来,树也种回来,你喜欢的那个生机勃勃的四中就回来了。”
愿景吸了一下哭啼的鼻子,带着一点鼻音,小声嘟哝:“屁。”心里任性地想,我要四中永远都是我当初来读书的样子才好,这样心里就永远还有一个真切的地方可以去触摸去惦念去追忆。
络绎抬手轻轻地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帮她把垂滑脸颊的几缕发丝拨回耳后:“我陪你走走吧,未来旧教学楼再拆了,以后回来可能就剩宿舍楼跟新教学楼是十年前,你读高中时候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