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裴荒就准备出城北上，白夜城是沈家的主场，如果是沈家的大人物看自己不爽了，那么追杀的可能性很高。

今夜是除夕，不过这个节日与自己是无关的。

裴荒看到街边有三名居无定所的小乞丐，鼻子莫名一酸，如果没有古战场的意外自己的身边应该还有小平和阿素，只可惜，没有如果。

裴荒将一把碎银子放在他们眼前。

三名小乞丐没敢去拿，直到青衫少年的瘦削身影已经远去，消失在万人空巷的街道上，才颤颤巍巍的拿起碎银子，喜极而泣。

片刻后，两名小乞丐把另外一个小乞丐骗到巷子里，合力杀死。

再片刻，这个狭小的巷子里多了两具尸体，活下来的乞丐捧着沾满血污的碎银子走出了巷子，感受着太阳的温暖。

已经出城的裴荒并不知道此事，拿着手上的地图，打量了一眼，继续北上的话便是西莽王庭，是一群草原汉子，以武立国，他跟着一队镖师，反正是游历，有人计划行程也不错，所以裴荒花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得以跟随镖车。

十人的队伍，为首的是一个四品武夫，叫龙格青战他们是西莽人，已经把货拉完，此次走镖已经圆满完成，在回去的路上还能再挣一百两，何乐而不为。

裴荒坐在铺满枯草的马车上，靠着枯草躺下，嘴里叼着一根枯草，双手枕头，翘起二郎腿，看着眼前不断倒退的景色，渐渐出神，不知在寻思着什么。

龙格青战回头打量了一眼裴荒，只是个一品武夫，估计是个世家贵公子出来找罪受，不过看在一百两银子的分上愿意给他一个好脸色看，花钱就是大爷嘛。

龙格青战在前面驾车，忽然出声问道：“你是去西莽看拓跋雷提的战斗么？”

裴荒愣了一下：“和谁打？”

龙格青战一脸诧异的神色，“这消息都传遍天南地北了，就在昨日，徐一词公然宣战拓跋雷提，说要在西莽上进行决战。”

裴荒点点头：“你们要去么？去的话拉我一程。”

龙格青战想了想说道：“肯定去啊，我辈武夫，能有观摩的机会就算是不错了更何况是天下前十的战斗。”

裴荒把地图再次拿出来，掉下了一个卷轴。

这是买地图时一起买的。

上面是天下十人的介绍，裴荒寻找了一下徐一词这个名字，天下十人中排第三，人称徐玄甲，擅使兵家玄甲，外覆玄甲，可化劲，异能则是对铁剑之类的能进行操控，和拓跋雷提同境，只是拓跋雷提十年前便已至琉璃境，徐一词算得上是后起之秀，四十岁的样子，而拓跋雷提已经是年入半百的人物。

“听说几年前徐一词在某处洞天得到了兵家真言‘气冲斗牛’的神意，拓跋雷提也在那里得到了机缘，据说是把飞剑，也不知是真的假的，要是我能进去夺一夺这虚无缥缈的机缘就好了，也许能突破四品桎梏。”

裴荒置之一笑。

裴荒瞥了一眼远处，是一位先生，带着六七名稚童前往别国，去的不是西莽，而是元国，与梁国相对而立，是梁的附属国。

莫名想到了那位在小镇教书的先生，若先生还活着，凭借他的智慧，恐怕总有一天会走出镇子，来到这方天地，裴荒便觉得，如果那个雨夜，裴荒能跑的再快一点，也许还能揍那个啖先生血肉人渣一顿。

裴荒曾困在那里好几天，最后是隔壁的老爷子开导他，说了一句话，那位先生的衣钵不是传给你了么？你活着他便不算死了。

裴荒当时淡淡道：“我不过是学了自己的名字如何写，以及一些粗浅道理，怎能算作是接过了先生的衣钵，先生的衣钵不会如此小！”

老人笑而不语。

裴荒当时还骂了他一句，先生没了还笑得出来！

老人没有说话，也没有生气，女孩当时还怕爷爷生气打他呢。

只不过那个笑，裴荒一直没有理解，老人时常与先生拌嘴吵架，关系应该挺好的啊。

很快入关，不过依然没有进入西莽。

马上关。

入关后，镖队轻车熟路的找到客栈，显然这条路他们已经走过无数次，就连客栈也是之前住过的，起码不会是黑店。

“爹，我想去关口等一下人。”出声的是龙阳青战的女儿龙玉勒，有江湖气息的侠女气质，给人自然的感觉，随时都握着一根鞭子，说完转身就走，也没等老爹答不答应。

龙阳青战致歉道：“小兄弟，见笑了。”

裴荒摆摆手，“这个年纪就这样，我上去休息了。”

龙阳青战便转身走出客栈，什么时候女儿才能像眼前这个少年一样稳重。

不过这少年也不简单，一路上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喜悲，神色古井不波，至少不是个江湖雏儿，一品修为，不知真假，如果他有什么敛气功夫就另说了，不过他不觉得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武夫修为能高到哪里去，敢托大行走江湖，底牌估计是他的异能吧。

龙阳青战追到这座没有围墙的关口，赔笑道：“回去休息，这多危险，那个富家小子怎么可能会看得起我们草原人，他图的只不过是我们那些货物。”

龙玉勒神色不悦道：“陈公子说过会来找我的，更何况，你的货物不是平安送到了么？还说陈公子贪图我们的东西，他一个富家公子，哪用得着这些身外之物，老爹，我的事你能不能不要再管了。”

“我不管你谁管你，你理智一点，人家凭什么看上你？他是梁国人，如今梁国大有统一州之势，到时，梁国铁骑踏上草原的时候你看他是选你还是梁国，说不定，他就是铁骑的一员。”

龙玉勒坐在地上，小声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们不是还有铁浮屠，还有拓跋雷提么？”

龙阳青战冷哼一声：“他拓跋雷提是三姓家奴起来的，至于铁浮屠，在老皇帝死后根本就是一盘散沙，哪有昔日的威风。在国战面前，就算是琉璃境大修士也不敢说能一定全身而退，小国，琉璃境修士弹指可灭，但这可是梁国！不是小国可比拟的，北伐势在必行，你与他，早就身负家国之仇了。”

龙玉勒眼眶一红，喃喃道：“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灭西莽势在必行，梁国赵家天子现如今的龙椅上，还悬着六把仙剑，其中一把代表西莽，一开始高悬十四把之多，一开始，他们觉着这个新建立的王朝只不过是装装样子，然而，随着天下第一魔道高手的收官之战结束，萧氏铁骑开始征战四方，马踏敌国都城，昔日的权贵沦为梁国囚徒。

要么成为附属国，要么灭掉。

梁国铁骑一时间风头无两，远远盖过西莽的三千铁浮屠。

这一切都归功于梁国前任国师刘懋的早早布局，他可谓是萧氏天子的最大功臣，献有“十一策”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关于权力方面，完全解决了萧氏天子不喜欢权力握在别人手里的“病”帮助君王打天下的功臣需要分封，沈从就是其中之一。

如此一来，权力分散动乱自然会爆发，打江山固然重要，定江山更是重中之重，简单进行削藩，必然会引起藩王不满，真正掀起战乱，几乎是死循环，此策将权力缩小，藩王变多，在这之后藩王没有足够的力量，萧氏天子想收拾这些个藩王就变的容易。

沈从不在藩王之列，这股所向披靡的气势一直持续了八年之久，战乱才真正结束，梁国也奠定了在苏坡州的地位。

仅仅剩下六块最难啃的骨头，梁国铁骑本应该一路北上，大乐府令，宁如霜逍遥江湖，国师刘懋忽然离去，谋士王不兵回乡养老，沈从回家继承家族大权，掌管北境。

曾经陪萧氏皇帝打天下的人，一个都没了，成了孤家寡人，现任国师，师庭，文书造诣只是略输刘懋一筹。

他们的江湖于沈府相识为开始，以一人成为皇帝，其他人各自赴前程为结束。

自此，真成了孤家寡人。

年少时许诺封你做大元帅的许诺终未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