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稚厚着脸皮从宫女的手中把一壶清酒拿了过来,自顾地倒了一酹。
“姜南姊姊,这一酹是稚儿给你赔罪。”
说罢她一饮而尽,又倒了一酹。
“这一酹,是给母亲致歉,稚儿没能处理好和姜南姊姊之间的误会,让母亲为难费心了。”
喝完一酹又准备倒一酹,手指扶了扶太阳穴,像是醉了。
蔺姜南盯着她手里的酒,心下冷笑。
她很清楚,蔺稚根本喝不了酒,沾酒就醉,醉了就会胡言乱语,保不准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
方才蔺稚在没有过来之前就买通了这个宫女。
这壶里面,怕是根本不是酒,而是白水。
喝水能喝醉?
呵!
装醉都装得这么明媚多情,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她刚准备继续倒酒,蔺姜南猝不及防将酒壶夺了过去,径直从案上取来一壶新酒,倒了一酹一饮而尽。
众人一惊!
宫中宴会的酒可不是一般的酒,烈辣得不行。
别说小女娘了,像即墨亭这样的男子喝了都得晕上半天。
裴意也没想到蔺姜南会有这样的动作,慌忙按住她的手。
“姜南,酒哪儿能这样喝啊!更何况宴会还没开始呢,如此不合规矩!”
蔺姜南给了她一个“放心”的微笑:“母亲不必忧心,稚儿妹妹都如此有诚意,我怎么能不给面子呢。”
说罢她又倒了一酹,含着意味深长的笑递到蔺稚面前。
“稚儿妹妹,这第三酹可有什么说法?”
“这……”蔺稚愣住了。
她本只是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洋装豪放大方,只要她主动赔罪,显得大度开明,方才蔺姜南对大房夫人和即墨亭的字字讨伐只会显得小家子气又心胸狭窄,还骑虎难下。
到时她在旁人心中的口碑自然会比蔺姜南好,大房夫人和即墨亭也会感谢她解围。
只是蔺姜南突然换了酒,还先行饮了一酹,她要是不喝反而露出马脚了。
蔺稚抿紧嘴唇,犹犹豫豫地接过蔺姜南递过来的酒。
一小酹而已,不会有问题的吧……
蔺稚对自己的酒品没什么信心,但是现在是她自己骑虎难下了。
她一咬牙,索性也一饮而尽。
“咳咳咳!”
酒水入喉辛辣得不行,又难喝得紧。
蔺稚咳嗽了良久才缓过来,此时双眼已经有些迷糊,脸色通红。
蔺姜南轻笑:“稚儿妹妹好酒量,三杯下肚也还没醉呢。”
蔺稚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咧了一个勉强的笑。
“这第三酹是稚儿替亭哥哥向姊姊道歉……。”
她虽是有些晕乎,但是还不至于一下子就栽倒,故意往即墨亭的身上倾斜了一下。
即墨亭下意识搀扶住她。
大房夫人皱紧眉头咳嗽一声,即墨亭这才不着痕迹地松开她。
蔺稚心下暗喜,余光瞄了一眼蔺姜南的脸色,心底划过一个念头。
她如果“醉”了不小心把蔺姜南脸上的面纱扯掉,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她暴露出脸上的伤疤,想必场面一定非常精彩。
到时候看亭哥哥还会不会愿意娶一个丑八怪!
这般恶毒地想着,她索性由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故意朝蔺姜南身上跌过去,手指的动作已经做好了要扯掉她脸上面纱的准备。
“啊!”
砰地一声伴着一声惊呼。
蔺稚猝不及防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推开,直直地撞在即墨亭身上。
两个人都没有站稳身子,双双跌倒在地。
慌乱中,蔺姜南还是被蔺稚拽了一个踉跄。
蓦然间腰迹被人揽了一下,毫无预兆地被捞进一个清冷寒香的怀抱里。
那股熟悉的味道,是在庄府时闻到过的中药味。
蔺姜南抬起杏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骤然撞进他深邃如墨的眸子里,心跳漏了半拍。
庄卿穿着一身墨蓝色缎面的华服徒然出现,发束高冠,整个人巍峨耸立在众人之间,宛若天神降临。
一众人愣了半晌才惊觉,异口同声:“首辅大人!”
庄卿冷漠地收回目光,低眸盯着怀里的小人,吐出的声音轻柔得宛若清晨莲花池上氤氲的雾气。
“没事儿吧?”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刚才一直围观看戏的人惊愕了一下。
什么时候铁面阎罗内阁首辅还会关心人了?
他温柔的声音没有征兆地窜进她的耳朵里,耳后莫名一阵酥麻。
她忙不迭低头避开视线,微咬下唇嗫嚅了一句:“我没事。”
然而蔺稚和即墨亭就不一样了,他们像是被千斤顶砸了一般,倒在地上半天没有缓过劲儿来,还是大房夫人回过神来慌忙将自己儿子搀扶起来。
“儿啊!没事儿吧?!”
即墨亭感觉自己五脏六腑在方才那一瞬间仿佛移位了一般,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狼狈。
看着自己躺在自己脚下的蔺稚捂着手腕痛得脸色惨白,他将她扶起来,居然大着胆子指责庄卿。
“首辅大人好歹也是男人,怎么能对人家小女娘下如此重的手!若非是我在后接着,稚儿怕是要被你弄成残废!”
他是丢了面子还不忘英雄救美,清正善良的佛子形象还是要伪装到底的。
庄卿微微眯眸,一双漂亮摄魂的桃花眼带着几分不屑之色,那种高高在上睥睨众人的气质让即墨亭不由得心脏一紧。
他就像是天生的猎者,只需要一个眼神,所有人都可以沦为他的猎物。
庄卿轻启薄唇:“本王最厌烦聒噪的苍蝇,弹弹手指罢了,谁会在意苍蝇的死活,即墨少郎君也想当一回苍蝇?”
“你……!”即墨亭气得牙关咬紧。
还是大房夫人将他按住了,慌忙朝庄卿致歉:“首辅大人,小儿只是怜香惜玉罢了,如有冒犯还望见谅。”
“母亲,怕他作甚?!我即墨将军府何须向奸佞低头道歉,明明就是他伤人在先!”
“奸佞”两个字惊得在场的人大气不敢喘一个,生怕庄卿震怒。
这即墨少郎君还真是年少不知道行深,饶是庄卿一直与即墨将军府作对,即墨苍穹在人前也得给他几分颜面,做做表面功夫。
即墨少郎君上来就骂人“奸佞”,也不知道是正直还是脑子缺根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