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斯卫望着温宦颜抬头时清澈的双眸，和不解的歪脖，心里想着：应该……没有。

张德彪偏眸看了眼温宦颜，现在倒是乖巧，大概是知道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确定没长到心脏上，张德彪不由松了口气，他淡淡道：“根系没长到重要器官上，可能是伤口暴露导致花种飘进，生了起来。”

虽然种植基地不种花，但有可能是潮虫体内的。

见张德彪把刀抽出来，温宦颜抬头看他。

张德彪往温宦颜的脸前凑了凑，介斯卫以为他又要亲温宦颜，连忙惊愕地阻止，“你你……他他……”

「哈哈哈哈，瞧给介斯卫急得，话都不会说了。」

「刚刚看见小漂亮长花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小漂亮真的被污染了。」

张德彪温柔望着温宦颜的眸子，指着他胸前的花，字正腔圆道：“一会儿出去，会有医生给你做手术，取出这朵花。”

“嗯。”温宦颜看了看张德彪好看的长指，又看了看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出去？所有污染源都解决了吗？”介斯卫不确定地看向张德彪，“那些植物说人话，和结出的蔬菜内有人类器官……是因为什么？”

“解决不了。”张德彪松放开他刚刚缠在手指上的一缕白发，他示意介斯卫往地面塌陷处看，“这里的土壤有问题，除非全炸烧掉。”

介斯卫小心谨慎地走向塌洞，往里探去，看到下面的情况时，不由感到背后发凉。

长达十米的塌陷深坑下堆积着成百上千具无头碎烂肉尸，腐烂程度不一。

杂乱无章的人身黏连着人身，这只手抓着那条腿，无法分割界限的血肉共同融长在深色的泥土中，半点看不出违和，好似它们本就是这片土地的一部分。

数不清的植株根须埋长穿缠在尸身肉泥中，受其滋养生长得愈发茁壮。

如果不是潮虫从地下跑出，将永远无法窥见种植物下的真相。

“污染后，植株发生大规模的变异，某种程度上，是它们无法在现有土地中得到足够生存的养分，但人类刚好可以为它们弥补这种缺失。”张德彪疲惫地说道。

他的脸色发白，身上那套灰色种植服被染红了大半，即使用手掌压截着，胸口处依旧在不断渗血。

“但大部分植株不具备吞食与消化人类的能力，人只有成为腐料才能为它们提供养分，拿种植基地的种植为例，它们会想方设法诱使人类进入种植地内，攻击并杀掉，留下有营养的部分，埋入土中，为自己做养料。”

张德彪最后道，“所以才会发生你见到的那些。”

“你是污染研究员？”介斯卫问得十分没有底气。

虽然已经完全确定，但他实在不能将想象中那个文文弱弱，可能带着厚镜片的书生研究员和这个一米九的公狗腰张力猛男联系到一起。

包括他那名字，张德彪，哪里有一点像是研究员的？

张德彪皱眉，敷衍地“嗯”了一声，不放心地看向温宦颜，他有些太安静了，像某些不声不响闯祸作妖的熊孩子。

此刻的温宦颜正背对着张德彪和介斯卫俩人，在往装人面首乌的外套里面放土。

因为温宦颜的眼睛总是时不时模糊，为了省事，他特意弄了块成结的大土疙瘩，重新包好后，才转过身。

“给。”温宦颜将手里的花送到张德彪面前，花的根系正“嗒嗒”地滴着鲜血。

“啊！！他他他把花拔出来了！”看着温宦颜胸口处的血洞，介斯卫一下慌了神，他手足无措地看向张德彪寻求帮助。

结果发现他也没好到哪儿去，胸口处同样是鲜血淋漓的。

见张德彪怔在那儿，温宦颜直接把花塞进他的手里，他刚刚不是说要这朵花吗？

怕花长不成，他还在外套里装了一大捧土。

「啊啊啊！！小漂亮以为张德彪想要他的花，就直接拔下来送给张德彪……我真的磕生磕死啊！」

「这一家子就凑不出来个正常人，一个一言不合拔刀给老婆检查，一个不顾死活拔花送老公，我是真怕他俩就这么死掉了。」

「介斯卫内心OS：整个污染区里就我最正常。」

“有点疼。”温宦颜似乎现在才感知到胸口处的撕扯痛，可能是刚刚忙着弄花土，没注意。

他捂住流血处，身子疼得发颤，眼前的世界从模糊变得昏黑。

好像要死掉了，也有可能是饿了，之前有次饿过头了，也是这样眼前发黑。

忽地，温宦颜感觉口中被人塞进了什么东西，某种烟雾在口腔内迅速扩散，味道甜甜的，还有股药味。

他突然想起，是刚和张德彪见面那天晚上，他用的止痛雾剂。

“他的伤需要赶紧治疗。”张德彪按压着雾剂的手动阀，将药雾一股脑都推进温宦颜嘴里，使温宦颜进入短暂昏睡。

他将温宦颜打横抱起，恢复了没有表情的脸，冲介斯卫道：“我们出去。”

“噢好。”介斯卫帮忙捡起温宦颜遗落下的外套包，跟在张德彪的身后。

张德彪走的是近路，加上步子迈的大，三四分钟就穿过了种植地，到种植基地的大门处，他将温宦颜从双手换到单手抱，空出只手指纹识别。

嘴里嘟囔着，“轻的就剩副骨架了。”

“污染区……解封了？”介斯卫看着消失的封锁边界，有些不敢相信，死了那么多处理者的污染区就这么简单地解封了……

虽然这只是个C级污染区，但死亡率却比很多A级污染区还高。

“这里是我封锁的。”

张德彪轻睨了介斯卫一眼，淡漠道：“黑市的车来会接你们？”

“完成任务后，黑市的车会来回收处理任务中的东西及提供治疗……”介斯卫被他那眼看得心里无端泛寒，下意识往旁边空移了一下。

心里想着：一点都不像研究员，像恶霸混混。

但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他把自己封锁在污染区里的？

一辆加长的黑色悬浮车停在三人面前，张德彪先抱着温宦颜走上去，介斯卫还是跟在最后。

刚刚解封的污染区，再次封锁。

悬浮车内的布置和介斯卫他们来时坐的悬浮车不同，有医疗舱、药剂墙和核验中心。

“好久不见，傅哥。”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人露出虚伪的笑容向张德彪问候，他的身后站着几个护卫。

介斯卫认识他，他是第三公会的副会长，鄂弥尔。

“藏了那么多年，怎么舍得出来了？还以为你把模样也换了，早知道就直接用你这张脸来发布任务了。”

介斯卫疑惑地悄悄看了眼鄂弥尔，傅哥？

张德彪没有理会，甚至没有看一眼，抱着温宦颜径直走到车上的医疗舱旁，将他轻轻放入舱床上。

直到盯着医疗舱闭合，张德彪才放下心来，他虚脱地靠坐在沙发上，拿起旁边的治疗药剂在身上挨个注射。

张德彪的无视令鄂弥尔脸上有些失面子，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几个黑市的工作人员从旁边走来，其中一位朝介斯卫道：“请到这边来进行核验。”

介斯卫没有迟疑地跟着工作人员到隔壁，他把温宦颜的人面首乌拿出，放到机器上。

几秒后，显示核验通过。

介斯卫正试图将剩下的土坨子包起来，突然听见吃痛的闷哼声音，担心有什么变故，他赶紧走回。

但刚走到刚才的区域附近，发现它被玻璃门隔开了。

透过玻璃门，他看见沙发上的张德彪双眸充红，瞳孔已经失焦，虚弱地枕靠着呼吸，脖颈处的血管青筋因为绷力红涨痕明显，锁骨处被刀剜得血肉模糊。

即使作为旁观者，都觉得身上疼。

介斯卫用力拍了拍门，作为告诫，但里面似乎听不到他发出的声响。

鄂弥尔将带血的刀丢进垃圾桶里，摆弄着披肩的金发，慢悠悠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德彪，恶劣地笑着。

他的腿没事……？在门后的介斯卫见他起来，有些惊讶，同时感到一种莫名的欺骗感，毕竟看到一位坐轮椅的人，大家都会下意识认为他的腿有事。

鄂弥尔朝旁边的护卫低语命令了句，几个护卫没轻没重地将张德彪硬扯拉起来，跟在他身后将人带了下去。

悬浮车继续行驶，最后停在黑市主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