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宦颜重新折回老楼，躲避在出租房的卫生间内，将门反锁，某种意义上，这里是唯一能容纳他的地方，他不想死在外面。

触手微微震动，新提醒出现：【现有账户余额676382.3复币。】

张德彪发布的任务结束了。

温宦颜盯着触手上显示的账户余额，一时发愣。

所以这些钱，是用来买他命的吗，也算值点钱。

“咳……”

温宦颜掐扼着脖颈，喉咙里像是被团又稠又硬的黏液糊住了般，吞咽不下，又吐不出，哽在喉间随着喉头上下，很难受。

鼻腔处的血在霉菌的作用下已经干涸，并长出新的霉物。

熟悉的窒息感。

温宦颜打开水龙头想要清洗，浑浊腥臭的黄锈水流出。

他低伏下身，侧脸对着水龙头，用水冲洗着鼻腔的青霉，但效果不大，没能将霉菌清洁出，反而促成黏腻的霉液。

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着他，正一点点将他拖拽进窒息的深渊。

想死。

他再次挥拳击砸着自己的鼻子，想让自己好过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被污染的原因，温宦颜觉得自己现在很烦躁，总想伤害自己。

一下，两下……

直到鼻腔内完全被血水充盈，甚至能感觉到软骨错位，他才颤着手停下自伤的行为。

成股的鲜血顺着他的脸垂流下。

麻木地感觉不到疼痛。

可能很快就要变成其他邻居那样，生活在霉菌房里，身上长满霉菌的怪物。

忽地一下，嗓内像是有东西要钻出似的，引得温宦颜不断发出干呕。

他半撑着洗手池身体耸动，成团的霉物浊液从他口中吐出，与鼻腔的血混落在布满暗黄色水锈的洗手池中。

霉菌团上黏着着些血，像活虫子般在池里扭动挣扎着，想要重新回到他的体内。

温宦颜将他们清冲下去，缓缓抬眸，昏暗碎镜中的他脸色苍白，鼻子流出的血蹭了满脸，显得整个人状态很不好，像是马上要死了。

“骗子。”

温宦颜低骂了句，视线模糊，摇晃了下身子，昏倒在地上。

过了很久。

“嗡——嗡——”

最后一声落下，温宦颜才转眸看向触手，触手上是几个未接通话，都是同一个人。

每通间隔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

温宦颜静静地躺在地上，已经可以正常进行呼吸，但他很饿，不确定这种饿是对普通食物，还是对人类。

卫生间内萦绕着某种药味的白雾，周围瓷砖上的霉菌消失已经不见，镜子上浮着层水汽，像是刚洗过澡后氤氲着热气。

“嗡——嗡——”

十六分钟后，通话请求再次响起，温宦颜随手接起弹窗，触手对面出现一个温柔的女声，“温先生？”

温宦颜没有回答，他坐起身，身边不知从哪儿飘来了几瓣腐朽的干花叶，可能是卫生间破漏出洞的天花板。

温宦颜走出卫生间，出租屋、包括走廊，都被这股白雾覆笼。

是新的污染发生？

温宦颜嗅了嗅白雾，感觉不出什么，可能他的身体已经坏掉了吧。

还是这是污染物的视角？

“温先生，您在听吗？”触手那侧再次发声询问道。

温宦颜的目光停落在窗外，一颗银白两色的弧面飞行器正在进行消杀降雨，清洗着空气和地面上的残留霉菌物，白雾是来源于它。

降下的药雾与霉菌黏着，包容霉孢，最终落下。

“能接听电话，就证明您现在仍拥有人类意识。”女人没再等待温宦颜给出回应，而是自顾自地向下说着，像是完成一套固有流程般。

“受到污染后，污染物的异变会在五分钟到两个小时之间发生，如果超出时间后不再具有人类意识，则是被完全污染，相反，或许是获得了某种异能。”

温宦颜斟酌着听到的内容，犹豫了片刻，开口，“异能？”

他听过介斯卫和……那个人说过，但他以为异能是某种先天携带的能力。

“您终于说话了。”女人笑笑，声音里是某种目的达成的舒缓。

“是的，异能。”她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根据您所在污染区的污染物分析，您获得的应该是某种愈合类的异能，温先生可以自行检验一下。”

愈合……？

温宦颜低头看向自己之前在手掌处留下的伤，已经查找不出伤口的痕迹。

他拿出匕首，对准指尖，因为身体被折腾得有些失力，手臂不稳地用匕刃划割在手指上，血珠从刀口缓缓流出。

血流不到两秒便发生了停止，随后是肉眼可见地生出细小的青灰霉丝对刀伤进行填补，结出青灰色的肤痂，最后脱落成肉裸色的皮肤。

从伤口止血到愈合，用了不到十秒的时间。

“为什么？”温宦颜盯着愈合完好的皮肤，不解地问了句。

从温宦颜的反问，女人基本确定他确实获得了愈合的能力，短暂细小的交语声后，她说道：“我的工作只是确定您是否在污染后还保有人类意识，不能为您进行专业的解答。”

“只能说这是种进化，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人类意识，进化，异能……温宦颜想到了在七楼遇到的那只人蝶。

那他现在是污染物，还是人类？

温宦颜不敢问，他指尖触摸着身体，走回卫生间的镜子处，擦掉雾水，镜中反照出的景象没有怪异的皮囊，没有畸肉，也没有虫身。

还是他先前那副的人类模样。

松散扎起的白发，发白的脸，混乱斑驳的血痕……

温宦颜撩掀起衣物，对照着镜子，正常的。

温宦颜不确定地询问道：“所以你们不会来抓我？”

女人轻笑了声，解释道：“承受污染本就是获取异能的一种途径，当然，如果您真的在污染过程中沦丧为污染物，自然会在形成的污染区内被处理者解决，黑市并不参与。”

只是作为旁观者吗……

女人对刚刚的话又做了进一步的说明，“换句话说，黑市不会对未完全沦为污染物的人类采取任何威胁措施，这也是黑市与处理官网不同的地方。”

这句话听起来很像是招揽。

见温宦颜没有再提出新问题，女人直接进行通话的最后一部分。

“另外，由于您此次的被污染情况属于联邦政府所研究项目的一部分，为避免您进入污染区受到二次污染，影响实验数据，黑市在七天内将不会向您开放任何处理任务的接受权限。”

“该期限内，您已接的现有任务黑市方面将会自动为你取消。”

触手弹出提示：【A级任务已取消。】

温宦颜低头看去，是鸦镇的那个处理任务。

“感谢您的接听。”通话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