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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沱茶、袍哥、磁器口

父亲是老茶客,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泡一杯“三花”。茶杯洗净抓一把茶叶用鲜开水一淋,吹开浮在水面的泡沫谨慎地呷一口茶汤。然后微闭双眼“哈啊”地长舒一口气,这一天的疲劳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记得我刚上初中的时候,父亲的一位朋友来我家做客。这位林叔叔是重庆茶厂的,当时在“重庆磁器口”的一个茶叶门市当主任。那时的我觉得重庆是比较遥远的地方,唯一晓得的就是《红岩》中的“小萝卜头”和“嘉陵江大桥”!

那位林叔叔还赠送父亲一盒茶叶,是用一个纸盒包装的两个“茶饼”。他说这就是“重庆沱茶”去年刚在“意大利罗马”获得世界茶叶金奖,目前除了外贸配额就只有主管部门的领导才搞得到了。

父亲是爱茶之人,对这样贵重的东西自然喜欢得不得了。但喝惯了“成都花茶”的父亲对着这“窝头”一样的“硬茶”却下不了嘴,几番实验后来勉强用“老虎钳”夹下来几小块,然后用锑锅“炖”出了一锅“中药”模样的苦水。

父亲和我分别尝了一口过后,得出的结论是“我们山猪吃不来细糠!”

后来在成都“溪上”老马家学会喝茶后才晓得,当年是把差不多一两重的“重庆沱茶”拿来熬煮确实是有些过分。但是现在的成都几乎除了“福鼎白茶”就是“老班章普洱”即使是见到“沱茶”也只有“云南下关”产的。

而父亲也在数年前驾鹤西去,这“重庆沱茶”只能成为挥之不去的一段回忆了。

父亲走后我一不留神就从壮年过渡到了中老年,好在虽然财务没有自由但时间几乎可以把控,时不时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游。前天是西方人的“平安夜”我们东方人的“星期天”,也不多说了,买张高铁票和同事老陈一起直奔那位茶厂叔叔说的“磁器口”。

从“重庆北站”出来打车只要十几分钟就到了重庆著名网红打卡地“沙磁巷”。没来之前我对这个景点只有那位叔叔讲解的画面片段:他说这里有“一江、两溪、三山、四街”的独特地貌,形成天然良港,是嘉陵江边“袍哥会”重要的水陆码头。

在这“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的地盘上,曾经也是“白日里千人拱手,入夜后万盏明灯”繁盛一时的。

山上还有唐朝"尉迟恭”建修的"宝轮寺",后来明朝建文帝为了躲避燕王朱棣的追杀曾在此隐居,所以又名“龙隐寺”。还有重庆“九宫格”火锅、码头上挑担子卖的重庆“小面”、瓷器口老夏家的“麻花”等等......

重庆不像成都的“方块地”沿途立交三弯九倒拐,司机开得“锚刹”几乎要把后排的老陈转晕。不过“磁器口”古镇的路标倒还清楚,也有规模庞大的地下停车场很是方便。从地下停车场的豪华电梯上到地面就是一堆堆半空置的小商业楼栋,一看就是后来新建的“理想化”商圈。

这里完全不是我印象中“码头袍哥”集聚地的样子,倒像是全国各地复制粘贴的古镇样板间。虽然有国际品牌“星巴克”站台,但依旧无法找到当年历史的痕迹。惋惜之余我和老陈这一对“爆烟子”老头,只好用一杯“拿铁”来宽慰受伤的心灵。

老陈历来节约,见两个“中杯”就收了我们六十几元,恨不得学罗永浩往自己脸上狂扇耳光。为了表示对资本主义商品的抗议,他不惜在血糖超标的情况下投下了四袋免费的糖包!

江边是一排烂尾的沿江商业,拾阶而上是两层观景平台。这里可以眺望嘉陵江的老码头全貌,宽阔的江面犹如一条巨大的玉带,上面点缀了几叶舟船。江风吹来阳光也洒向大地,耳边仿佛响起了尹相杰那首苦中作乐的歌曲“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老陈眼尖,一眼看到了对面的码头红色“牌坊”,于是用标准自贡话提醒道:“哦老波,这边布斯得,那边才是磁器口儿古镇,那个牌坊我记得,上面写的好像是【东张西望】几个字!”我说:“不可能,袍哥会不可能搞得这么暧昧,西望还打望得!”

转了一大圈终于到达了“磁器口”那段保留的老街,这才有了重庆老山城的味道。时代感极强的青石板阶梯、窄得无法两人并排的巷道、开窗可以向对面邻居借火的砖木结构小楼、被烟熏多年的厨房门板......

看到这岁月的印迹,想起蹉跎的年华老夫忽然诗兴大发。于是马上搜肠刮肚七拼八凑了一首打油诗:码头迎龙接楚湘,磁口竞发向横江。登舟回看千阶石,上岸需迈独木梁。毁誉半生分秀浊,涛声依旧唱古腔。沱茶翻滚如飘絮, 坐看嘉陵万里樯。

对,还有父亲收到的那两饼沱茶!那位送茶的林叔叔不晓得还在不在这里?

进了古镇才晓得那位叔叔所言不虚,果然热闹得走不动路。有卖臭豆腐的、珍珠奶茶雪梨汤的、汤圆小面油茶的、喝茶看戏听评书的,还有沿途供人们先尝再买的“麻花”。只不过不是那位叔叔说的“夏麻花”,而是到处开分店的“陈麻花”。

老陈沿途品尝直到舌头起泡,还是忍痛用标准自贡方言给我解释:“这是午们陈家的产业,我只是来视察工作的......”

在密集人流中,居然真看到了“重庆沱茶”的店铺。里面的小姐姐热情为我们讲解“沱茶”的前世今生,老陈则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托盘中的免费茶。估计是“麻花”吃多了需要降火。

我边挑选茶叶边讲述我与那位“沱茶叔叔”的历史故事,她居然脱口说出了那位叔叔的名字!

原来那位林叔叔后来当了副厂长和商贸公司的财务经理,计划经济过后云南的“下关沱茶”强势入驻重庆市场,把原本不愁销路的“重庆沱茶”打得溃不成军。后来工厂改制转型,好多茶艺师都下海跳槽这位叔叔也含泪离职。他女儿在国外定居,据说2000年后他也和老伴去了国外。

我不顾老陈的讨价还价,坚持用原价买了一盒和当年差不多的“沱茶”礼盒......

此后老陈一路埋怨我买东西不喜欢讲价。但我早已把思绪穿越到了过去,周围人群依旧喧嚣,“麻花”依旧飞舞,沿途的老街店铺中飘来“手指煎包”和“糖油果子”的香味。老街的石板路一直延伸到江边,那里有一座红色的牌坊耸立在江岸。

牌坊的背面是“紫气东来”正面是“迎龙门”几个金色大字,百年来一直见证着古镇的过去和未来。“如何,我刚才是不是给你说过是紫气东来嘛?我以前来过的没豁你嘛。”老陈依旧一脸的迷之自信的微笑......

谨以此文献给那位送父亲“沱茶”的林叔叔,也祝愿“重庆沱茶”可以再次崛起,成为茶界中的扛把子“袍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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