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窗外寒风凛冽，杜简看着桌上的佛经，若非手上的佛珠在拨动，就像是一尊雕像一般。

门被悄无声息的打开，雪花顺着风飘进禅房，在地上化成水滴。从门外走进来一黑一白两个人。像是约好了一般，杜简并不意外，合上桌上的佛经，用嘶哑的声音说：“你来啦，我的命给你。”

“杜简，好久不见了。”

不是上次那个人的声音，杜间回过头，看到和沈怀安有着八分像的面容，只不过要比沈怀安消瘦一些。

“砰！”

杜简身后的椅子倒在地上，声音在黑夜中显得尤为突兀。寒风把椅子掉下的声音遮盖住，寺中僧人都在屋内烧炭取暖，无人发现在这间偏僻的禅房发生了什么。

杜简浑身颤抖跪在地上，以往面无表情的相闻师父现在却像是一个婴儿，哭的满脸是泪。

沈朗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抬眼看着杜简。聂无伤扶着沈朗，小心翼翼的斜着眼偷看了一下沈朗，沈朗面无表情，像是看见了一个和自己并无相关的人。

沈朗越是这样云淡风轻，聂无伤心里越是紧张，沈朗此人，倨傲怪异，若是愿意和你说话生气，说明他还把你放在眼里；若是他用这种冷淡的眼神看你，那么你在他眼里和死人没有什么两样。聂无伤倒是不担心杜简的命，只是担心沈朗的身体。

杜简在地上哭了一阵，向前膝行到沈朗脚下，用头触底跪在沈朗面前：“十二年前我就该死的，我的命，你们拿走吧。”

聂无伤右手一挥动，手里的鞭子便缠住了杜简的脖子，脖子上的疼痛让杜简下意识的想用手去抓住鞭子，杜简刚抬起手，又认命般把手放下。

聂无伤看着杜简躺在地上的身体，只要自己再用点力，相闻师父这个人便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杜简躺在地上，感觉到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杜简以为自己终于要解脱了的时候，沈朗抬起手示意，聂无伤看到沈朗的动作，右手一抬，手里的鞭子便扬到了空中，杜简如破布般撞到墙上，有掉落在地上。

求生的本能让杜简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窒息让杜简的眼角又渗出泪水，杜简伏在地上透过眼泪看到模糊的人影。

杜简用手捏着胸口的衣服，想要说话，感觉到喉咙火辣辣的发不出声，杜简咳嗽了几声，从喉咙里像是极为痛苦的挤出一句话：“为什么不让我死？”

沈朗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佛经，放到桌上的蜡烛上，火焰瞬间点燃了纸张，沈朗把佛经扔到杜简面前：“念了这么多年的佛经，以为就能洗清掉自己的罪孽吗？”

杜简躺在地上，眼神如一滩死水，像是一个濒死的人。

沈朗走到杜简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杜简：“若是你想洗清自己的罪孽，你想为沈怀安申冤、为六万西北军申冤，现在有一个机会，就看你愿不愿意？”

申冤！

为沈怀安申冤！

为六万西北军申冤！

杜简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眼里渐渐有了光亮，杜简直起身子，直直的看着沈朗，像是用看着佛祖般虔诚般的眼神看着沈朗。

沈朗坐到软榻边，说是软榻，其实只铺了薄薄的一层褥子，沈朗刚坐下，便感觉到了坚硬的木材，沈朗微微皱起眉头，感觉到有些不舒服。

这个时候，沈朗也只有忍耐一下，沈朗看着眼里有了些许光彩的杜简，用蛊惑般的语气说道：“这个机会会让你们杜家声名狼藉、声誉尽毁，也会让你儿子失去大好的前途，即使这样，你还是愿意吗？”

杜简抬起头如听佛音般听着沈朗的话，生怕错过每一个字，杜简眼里出现强烈的光芒，在听到“儿子失去大好前途”的时候闪烁了一下，但也只是瞬间，杜简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沈朗，像是沈朗是能解救他于苦海的救命稻草，不住的在地上磕头。

杜简用的力气很大，额头和青石板碰撞发出有节奏地声音，伴随着杜简颤抖又嘶哑的声音：“我愿意，申冤，只要能申冤，我什么都愿意。”

杜简的答案没有让沈朗有任何反应，进入这间房子的时候，杜简便只会有两个结局。死，用鲜血和生命为六万西北军陪葬；生，不，应该说还是死，只不过迟一段时间死，用生命为六万西北军申冤之后而死。若是第一种选择，杜家依旧是功臣之家，杜墨依旧有大好的前途，光明的人生。若是后一种选择，杜家名声不保，杜墨前途尽毁。

“养好你的身体，用得到你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找你。”

沈朗留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禅房。

走出禅房，天空又飘起了雪花，聂无伤走到沈朗面前，把沈朗的披风系的紧一些。

沈朗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一片雪花落入沈朗的掌心，转瞬间化为雪水。

聂无伤不赞同的看着沈朗：“把手拿进来，不要受凉了。”一边说着，聂无伤从胸口拿出一张手帕，把沈朗的手拉进来，用帕子那手心的雪水擦干。

沈朗看着沈朗细心的样子，嘴角带着一丝笑：“无伤，好想念蜀中的雪啊。”

聂无伤握住沈朗的手，沈朗的手有些冰凉，好在聂无伤的手很暖和，两只手握在一起，没多久，沈朗的手也暖和起来。

聂无伤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说：“等事情都了解了，我们去蜀中看雪，去岭南看海，去北方看草原。”

沈朗看着聂无伤的侧脸，手指穿过聂无伤的指缝，十指紧扣在一起，点了点头。

这场雪雪下的太大，出行都有了问题，皇帝便下令罢朝两日，李云齐和李云嘉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屋子里，翻看着关于西北军的资料典籍。偶尔谢南风冒雪赶来，给李云嘉带来庆云斋新出的糕点、街边热腾腾的糖炒栗子，李云齐对谢南风的到来乐见其成，李云齐算着日子，还有不到五日便是李云嘉的生日了，希望到时候这场雪停下来，到时候好好的给李云嘉过个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