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人,而且这人还是个男的。这人的啰嗦程度简直跟老太太一样有的一拼,就像一块牛皮糖,怎么甩都甩不开。
没办法,江圳只好使出以前那一招。
遇到不想与其对话的人,江圳一般采用的招式都是沉默。
只要足够的沉默,就算再活泼开朗的人在他面前,也坚持不过三分钟。
可是他太低估程新了。
程新何止是牛皮糖,他简直就是超级无敌大话痨。
就算别人不理他,他一个人也能一直说下去,丝毫感受不到累。
程新唠叨的时候,手也是不太安分,有好几次都想尝试去摸江圳的伤口,不过江圳总能在他摸到之前巧妙的躲开,所以他次次都扑了个空。
两人暗自较量十几个回合之后,程新决定搞个大的。
趁着江圳被他的唠叨说的走神之际,程新忽然冲江圳身后大喊了一句:“啊,上官老师,你来了!”
江圳顺着程新大喊的方向看了过去,转过了头。
程新就在此时挑准时机,一个起身,就单手摸到了江圳的鼻梁上。
确切来说,程新摸到的,只是贴着创可贴的部分。
但他手指温热的触感和江圳的脸部皮肤接触的那一刻,江圳还是被惊到了,他的身形明显怔愣了一下。
程新笑嘻嘻的,看起来没心没肺,似乎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轻柔的缓缓摩挲着江圳鼻梁上的伤口,还不忘跟江圳开个玩笑:“哎,对了,这伤口的位置,你不觉得特别像吗?就像那个什么?像二郎神的天眼!哈哈哈哈哈!”
他只顾自说自话,完全没注意到江圳已是一头黑线。
俗话说得好,不打不长记性。
程新还在那废话的时候,江圳早已捏紧了拳头,就等下一秒爆发出来。
“咦?新哥?你们干嘛呢?”卢小飞刚走进教室,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程新含情脉脉的把手伸到江圳的额头上,面露春光。江圳呢,则是懵懂而迷茫的抬头看着程新,两个人别提有多暧昧了。
卢小飞上前笑着打趣道:“我说你们两个干啥呢?调情呢?啥时候你们的关系这么好了?运动会一撞撞出感情来了?”
一听到卢小飞的话,江圳就一把拍开了程新的手,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拿着数学书就匆匆走出了教室的门。
耳朵根子似乎有有点儿红。
程新一看江圳落荒而逃,就不乐意了,他略带沮丧的向卢小飞开口道:“我说你会不会说话啊?调什么情?你他娘的才调情!我只是想看一下他的伤势罢了,没想到一个篮球也能把他砸的这么严重,看来还是我下手太重了。”
“哦,合着那天体育馆被篮球砸了的是他呀?”卢小飞顿时恍然大悟,笑着调侃道:“我说怎么看他的背影跟那天那个人有点像。呵,程新,你们这算是冤家路窄?不是冤家不聚头?哎程新,你知不知道,那天你晕倒以后……”
“还说话呢?”化学老师林静从教室外走了进来,大着嗓门喊道:“大老远就听到你们在这叭叭,我说你们那个嘴怎么就那么爱说呢?再说小心我拿针线把你们的嘴缝上!马上上课了啊!”
班里顿时一片安静,再也不敢喧哗。
卢小飞也适时的闭上了嘴。
化学老师虽然叫林静,可性格一点儿都不静。相反,她嗓门很大,举止也很……粗犷。
程新最烦别人说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何况还是跟他有关的事情。于是他直接追上去,非要卢小飞给他一个说法:“我那天晕倒以后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卢小飞给程新使了一个「你自己意会去吧」的眼色,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程新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那天他晕倒之后所发生的事。毕竟他那是实打实的晕了,他只知道他晕倒的最后一秒,看到的那张脸就是江圳的脸,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整节课程新都没怎么好好听,反复在想这件事。
下课之后,程新终于按捺不住,走到卢小飞的课桌旁边,一脸严肃,语气颇为郑重的问道:“小飞,那天我晕倒之后怎么了?”
卢小飞被程新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没想到程新还在纠结这个事情,只好开口道:“有人帮你叫了救护车。”
“啊?”程新一脸不解。
卢小飞解释道:“那天你不是晕倒了吗?我知道你有晕血的小毛病,而且之前运动会的时候也晕过,就觉得不是多大的事儿,只要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于是我就跟哥几个把你抬到体育馆那边的休息室,打算让你躺一会儿,说不定一会儿你就自动醒了呢。”
“然后呢?”程新问道:“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没想到我们前脚刚把你抬到休息室,后脚救护车就来了。吱哇吱哇的,我们还以为谁要被带去抢救呢,没想到那些人刚从车上下来,就直奔你这边儿,还说什么,说有个男的刚刚给他们打电话,说体育馆这边倒了一个。”
卢小飞像说相声似的,慷慨激昂的继续讲着:“好嘛,医护人员一听倒了一个,还以为多严重的事儿呢,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后来才发现你只是普通的晕血!”
“啊这……”程新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白让人家医护人员跑了一趟,他疑惑的问道:“那到底是谁给我叫的救护车啊?”
“谁知道?”卢小飞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然后悄悄地凑近程新小声说道:“不过依我推测,应该是江圳。”
“为什么??”程新问道。
卢小飞一副「这还用问啊?」的表情,就说道:“那天不是新哥你跟大家说,体育馆的设备出现故障了吗?你一说完这话,体育馆的人基本全走了,留下来的除了我们这几个练球的,还能有谁?不就只剩江圳一个人了吗?”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而且啊,江圳他一开始看到你晕倒了,确实是直接掉头走了的,可是当我跟哥几个把你抬起来以后,他隔着大老远,又转头往你这边看了一眼。”
卢小飞笑了笑:“不过距离太远,我没看清他的脸就是了。”
“……哦。”程新若有所思。
“哦什么哦?”卢小飞趁机打趣道:“人家这是担心你,怕你真出了什么问题。不然也不会叫什么救护车啊?明明受伤最严重的反而是他。”
“卢小飞!!!”程新忽然大叫道。
“怎么了?”卢小飞一脸疑惑。
“好啊你卢小飞!”程新一个起身,就伸出手捏住了卢小飞的耳朵根,咬牙切齿的哼哼道:“你居然敢偏袒外人!你有那闲工夫心疼他,你怎么不心疼心疼你新哥?你新哥可是晕倒了,晕倒了啊!晕倒了有多严重你知不知道?轻则影响生活,重则危及生命,你懂不懂啊你?哼,吃里扒外的家伙!!”
卢小飞被程新揪的耳朵疼,哎呦哎呦的不住叫唤,连连道:“不敢了不敢了,新哥我不敢啦,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程新冲卢小飞翻了个白眼,心里却在想些别的事情。
……
注意到程新隔空传来的直勾勾的视线,江圳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就连平素最擅长的数学题,此刻也是一个字儿都看不进去,更别提解出正确的答案来了。
尽管他没抬头,但他也能清楚感受到程新看他的眼神就像森林里的小野狼正在盯一块即将归属于自己的肉。
一块特别鲜美的肉。
仿佛下一秒,程新就要冲上前来,抱着自己乱啃一顿。
吃干抹净以后,再满意的擦擦嘴,然后安心的离开。
江圳忽然有些瘆得慌。
程新先是看了看距离自己不远处的江圳,又转回头看着自己桌上那么大的一个果篮,新鲜甜美的水果仍旧孤零零的躺在那,无人问津,不禁有些可惜。
他忽然心生一计。
此时刚好是大课间,距离上课还有很长的时间,班里的人正好没多少出去玩的,都乖乖待在班里聊天,气氛还算融洽。
「真是个好机会。」
程新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提着果篮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了讲台。
“砰”的一声,当他把果篮放到讲台之时,全班一下子安静了,目光悉数落在了他和果篮之上。
都等着他发表重大讲话。
江圳也抬起了头。
其实当程新提着果篮从座位上起身的那一瞬间,江圳就注意到他的行动了。
只不过,他本以为程新会走到他这边来,没想到程新却反其道而行之,晃晃悠悠走上了讲台。
那一刻,他不慌是假的。
他不知道程新要干什么。
或者换一种说法,不管程新干什么,他都慌。
因为这个人,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你永远也猜不到,他下一秒会做出怎样的行为。
程新站在讲台上,一开始看表情还挺严肃的,底下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全都等着他发话。
毕竟刚分班,大家还没那么熟,仅凭程新那天在数学课上传纸条的表现,根本不能判断他这个人好不好惹,好不好开玩笑,好不好交流。
其实程新不笑的时候,光看面相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主,首先皮肤白皙过了头,还是男生群体中少有的冷白皮,乍一看有点像有钱人家的高冷贵公子,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其次身高182cm,光是站在那不说话,就会给人营造出一种「这人应该跟江圳是一个类型的」,这种错觉。
但只要他一笑,一开口,戏精的本性就瞬间暴露无遗了。
程新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乖乖坐着的同班同学,忽然笑着高声拍了拍手,宣布道:“兄弟们,我家是开果园的。我爹刚从地里给我摘的新鲜水果,超级大超级甜,无农药无副作用,超级干净超级香,新鲜的哦,一人一个,见者有份,都别抢啊,见者有份,仅限今天。给新同学一个面子,好不好啦?”
江圳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