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重新开始讲课。
他俩都没书本,谢淮舟埋头大睡,周锦也则坐的板板正正,尽管她其实啥也听不懂。
“别抖。”
她抱紧手臂,放平在桌上,低声回,“好、好的。”
原来没睡着啊!
前桌的女孩子递来一本地理书,周锦也受宠若惊,赶紧接过,脸上荡开超级标准公式化的笑。
她自顾自的把书翻开,放在两张桌子中间,随即暗暗戳他的手臂,见他没反应,又扯他的袖口,谢淮舟那叫一个烦啊,猛然抬头,凶巴巴的瞪着她,语气不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人都能听见他有多不耐烦,“干嘛!”
转身看着他们。
周锦也想给自己两拳,若无其事的低垂下脑袋,默默把他拉进黑名单。
以后绝对不要和谢淮舟说话!
光头老师就站在谢淮舟旁边,阴笑阴笑的,“春天嘛,犯春困也正常,别睡感冒了才好。”
下一节课也是地理。
光头老师没说错,春天犯春困,周锦也课上到一半,就开始昏昏欲睡,上下眼皮打架,狠心往自个儿腿上掐了两下,毫无作用。
她旁边的谢淮舟倒是精神大好,单手撑着桌子,聚精会神的看活灵活现的小鸡啄米图。
“光头来了。”
她赫然绷直身体,掩耳盗铃的去翻书,
鼓胀着红脸蛋,看向讲台,光头好端端的站在讲台上,此刻正滔滔不绝。
“傻子。”
稍有些哀怨的看向身旁捂嘴失笑的某人,低斥,“无聊。”
挪动椅子使劲儿往里靠,非得离他远点儿不可。
最好明天老师就安排换位置!
周锦也迷迷糊糊听见下课铃响,苦撑着的脑袋落进臂弯。
最后一节自习课,两人都睡得不省人事。
也算默契。
“这俩不愧一来就能当同桌,睡神看来你的位置不保了啊!”
江铃白同桌一眼,视线往后瞟,男生块头大,几乎把坐在里面的女孩子挡完,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一颗圆圆黑黑的脑袋面向墙睡得安稳,“咱班总算来了个长得还算可以的!”
“你也觉得漂亮吧!”
“嗯,是我喜欢的款。”
“我去,江铃你不会真喜欢女生吧!”
“不行啊,滚蛋。”
她喜欢美好的东西,这新同学简直美好得不像话,要是人还不错的话,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睡着的周锦也无意识的打了个喷嚏。
一直到快要上晚自习,才悠悠转醒,同桌谢某人几乎和她同一时间睁眼,两人同款懵,僵坐在位置上,双眸涣散无光。
偶然对上女同学的视线,周锦也尴尬的机械回以微笑。
江铃早就想找她说话,小幅度朝她挥手,周锦也指了指自己,见她点头,才起身,奈何睡得太久腿脚发麻,差点没站得起来。
第一天啊!
就这么睡过去了!
愧疚。
“我带你去领校服和书好不好啊,”江铃自然的挽上她的手臂,大白嗓都轻柔起来,带着人往教室外面走。
周锦也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只知道跟着她,还没上课,走廊上的学生很多,大家都穿着黑白配色的校服,独独周锦也一个是粉色的,难免被人打量一番,她有些不自在。
江铃随即拍了一个男生的肩膀,他就跟上来,“周锦也,你是住校还是走读?”
“住校。”
“你住哪号楼?我们班寝室好像是满的。”
“五号楼413寝。”
“我去!和一班的住一起!”
一想到还得搞宿舍关系,她又蔫巴了些,“我还没见过她们。”
“413是吧,等会儿我去给你打听打听,”江铃性格开朗热情,她虽然不住校,但对班级里的基本情况了解得十分透彻,“我是生活委员,你要是有事就找我!”
“谢谢。”
三人一道来到教务处,江铃毫不客气的把厚厚的一叠书都交给徐闻,她则负责给周锦也拎校服,两人的服务热情周到,周锦也好不适应,赶紧从徐闻怀里抱过来几本。
她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说谢谢。
实在有点过于讲礼貌了。
“还有谢淮舟的。”
江铃顿住脚步,“你咋知道他叫谢淮舟?”
据她观察两人下午并没有交流。
周锦也老实回答,“我来报到的时候,有个老师叫他带我去办公室。”
“难怪,那不是老师,那是郑教官,悄悄告诉你,你同桌是他押着来的!周锦也,我提醒你哦,谢淮舟脾气似乎不太好。”
“嗯。”
她没打算和他往来。
江铃只给谢淮舟领了书本,不知道他校服穿多大码的,还是他自个儿来吧!
其实她就是不想帮谢淮舟领,他实在不讨人喜欢。
徐闻扭身给谢淮舟拿了最大号的校服,拎在手里。
走廊转角是视线盲区。
周锦也怀里的书快堆到鼻子跟前,她不好意思让看着比她还小个儿的江铃抱书,自己承担自己的那一份,他们俩给谢淮舟拿。
学生之间追赶打闹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们这层就两个班,五班六班,晚间起风,学生也多半都在教室,但楼梯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都赶着来上晚自习。
“我那是标准投篮姿势,你们懂个屁!”
“得了吧你,何肃骁你给他露两手!明明是癞皮狗,非得狡辩。”
抱着篮球的男生校服搭在手臂上,白色卫衣,短碎发,脸庞清俊帅气,个子高挑,板板正正,在一群人里,他无疑是最吸睛的。
自顾自的转着篮球,指尖像有吸铁石一般,篮球牢牢吸附着,何肃骁轻松肩,收拢球握在手里,“看好了。”
他屈膝,轻跳,做了一个假投球的动作,不知道哪个狗逮的从身后给他一推,球就顺着楼梯口飞出去。
很不幸运的是准准落到周锦也头上。
咚的一声弹开。
“靠!你他妈有病吧!没看见有人?”何肃骁回头淬身后的男生一句,快步上楼。
江铃和徐闻都没看清飞来的是什么东西,就看见周锦也跪在地上,手里的书散落一地,飞滑出去多远。
在场的可听见骨头碰地的声音了。
“谁啊!手怎么就这么痒——”江铃赶紧上前扶双手捂着额头的周锦也,对着楼梯口大吼,“你们几个眼睛长在脑袋后——”面吗?
何肃骁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随意敷衍的说了句对不起。
江铃见来人是他,止住声。
一班何肃骁,天之骄子,年级第一,老师都要给三分薄面的人。
五班的人纷纷从窗口探出头来看,隔壁六班走过来几个人。
何肃骁面子上过不去,先弯腰去捡篮球,丢给身后的兄弟伙,才去看受伤的人,“没事吧。”
周锦也脑瓜子嗡嗡的,耳鸣得厉害,眼前天昏地暗,紧紧捂着头,在男生靠过来的瞬间,她瑟缩了一下,“没……没事。”
徐闻把怀里的书交给过来的其他同学,和江铃一道去扶她。
何肃骁身后那些个男生,不知道谁来了句矫情。
江铃顿时火冒三,“你们一班的人都这么没素质吗?要不要砸你一下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
“男人婆!”
徐闻站出来横在两个女生前面,“总比你娘娘腔来得好。”
“你他妈说谁娘娘腔!”
“谁狗叫就说谁!”
“靠!有种再说一遍!”
周锦也缓过劲儿来,放下双手,脑袋转了又转,自己摇了摇,娇憨十足。
抬头,看局势有些复杂,只能拉江铃的手,“咱回吧。”
江铃回头看她,好家伙,左眼上方一点的位置,愣生生鼓起来乒乓球大小的一个包,在巴掌大的脸上,极不协调,甚至连带着左眼都是红的。
这细皮嫩肉的人好不可怜见儿的!
何肃骁走近,被徐闻挡住,“干什么!”
鬼知道周锦也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下意识的想要道歉,话到嘴边,被一道寒声厉语打断,“滚开。”
三人同频扭头,天色渐暗,走廊上的白炽灯亮起,谢淮舟双手插兜,正好和徐闻拌嘴的男生就挡在他跟前。
在场的除了何肃骁,其他人似乎都矮他一头,气势一下子就上来了。
徐闻狗腿属性爆发,此刻比起惧怕谢淮舟,他更想让他狠狠教训这些人一顿,早看这些人不顺眼了!
“舟哥,算了算了,咱回吧,你的书没弄脏,”说着他推了江铃一下,江铃拉着周锦也就蹲下去捡散落的书,一副他们都是为谢淮舟服务的样儿,“他们这些人就这样,忍忍吧啊!走了走了。”
说着他就去拉谢淮舟的手臂,谢淮舟显然不吃他这套,抖落覆在他臂上的手,“你有病?”
徐闻耸一下肩,蛮尴尬的挠挠头,“舟哥,那你忙我们先回去啊!”
一群人不明所以,只知道徐闻拉着两个女生扭头就走。
这架吵得不上不下的,现在是要怎样?
何肃骁盯着那抹粉色的身影出神,长得蛮招人稀罕的。
谢淮舟是出来上厕所的,这一群人挡在这儿,实在碍眼,他没耐心等,撞开那男生就往卫生间走。
“装个毛啊!垃圾。”
周锦也反应过来,谢淮舟这是被徐闻摆了一道。
有些心虚的回头看了两眼。
他挺无辜的。
“再说一遍。”
“装你——”妈字还未说出口,就被截断在喉咙眼,谁都没看清谢淮舟是怎么冲过来的,只知道人已经被他摁在阳台边上,手肘抵着那个男生的脖子,帽子下的那张脸阴鸷可怖,抵着牙,一字一道,“再说一遍。”
那男生面红筋胀,粗喘着气,眼冒火星子,奈何被谢淮舟压制得死死的。
他下手可是丝毫没有留情。
“你他妈有病吧!”身后的男生试图阻止,被他一个眼神喝住。
何肃骁回过神来,悠悠上前,搭上他的肩膀,“误会,你先松手。”
“误会?什么误会?是我聋了还是你聋了?”
“篮球是我砸的,但我们是无心的,至于他刚才说的话,我代他跟你道歉。”
江铃和徐闻站在班级门口,心有愧疚。
谢淮舟被一班那群人围在中间,怎么看都势单力薄。
他刚来三中,还不了解,要是真闹起来,学校多半会偏袒一班那伙人,因为他们成绩好,不能记过。
在三中成绩好,多少是有一些特权的。
他们普通班的人都叫年级前五十名为特权阶级。
“你去,把人拉回来呗!”
徐闻面露难色,“我?”
“郑教官上来了!”
学委从另一边的楼梯口跑上来,气喘吁吁的。
江铃心慌,着急的看着那头,被郑教官抓到,就惨了。
周锦也贴墙而站。
心里突突的跳。
额头肿起的大包看着可滑稽。
“老何,郑教官上来了。”
有人提醒。
何肃骁侧身往楼下瞟,正好看见大脑袋消失在楼道里。
那男生面红耳赤,谢淮舟要是想把他从三楼弄下去轻而易举。
何肃骁硬逼着男生亲口道歉,才把人从谢淮舟手下拉过来,埋头弯腰咳嗽不止,即便心有不甘也骂不出话来。
“怂货。”
聪明点的都看得出来,谢淮舟明显是想搞事情。
“怂不怂的还真不好说,你那些朋友就这么把你卖了,我看他们更怂。”
他将擦完手的纸塞进那男生口袋里,可谓极其散漫恶劣,嘲笑出声,“朋友?谁说——”他们是我朋友。
郑教官上到二楼,这群人还没散去,只剩二十四道台阶。
江铃眼看不对,心一横准备自己去把人拉回来。
一直靠着墙的周锦也却先她一步跑出去。
江铃发懵,“她干嘛?”
徐闻摇头,“不知道。”
谢淮舟突然被拨开人群冒出来的人拽住手腕,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的被她拉着走,前面的人声音微颤,都结巴了,“老、老师叫、叫你。”
众人一脸懵。
两人前脚走,后脚郑教官就立在楼梯口大吼,“没听见铃声响!不回教室是想去操场蛙跳,锻炼身体吗!”
一时间如鸟兽散。
走廊里支着脖子看戏的,趴窗口的,全都往教室里钻。
何肃骁收回盯着离开的两人的视线,朝教官微微点头,带着人上楼。
周锦也吓都吓死了,谢淮舟不知道她哪里冒出来的牛劲儿,竟然没甩开,“松手。”
她完全没听见一样,埋着脑袋,依旧死死扣住他的手腕。
江铃和徐闻悄摸的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