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从树梢落下。
祝秋亭走过来,步子十分悠闲。
瞿然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声线低沉而威严:“你又回来干什么?!”
祝秋亭先看了眼他泛白的手,又抬眸看了眼瞿然,轻笑道:“警官,我刚走没多久,有东西忘在这儿了,来取。”
瞿然脸色难看至极:“忘了什么,我跟我们同事说一声……”
祝秋亭轻松地挣掉他手,随意地甩了甩袖口:“麻烦让让。”
瞿然面色一沉,也火了,挡在他跟前:“没事你去警局里干吗?!”
祝秋亭长身玉立地站在那儿,面色很平静,黑眸甚至友好地弯了弯:“因为我忘的……在你身后。”他拨开瞿然。瞿然这才惊觉这男人力气真是大,刚才自己攥他时,不自觉地用了八分力,祝秋亭却像拂羽毛似的挣开了。
“天太黑了,她估计认不得路,人我先领走了。”祝秋亭没再理瞿然,冲黄耀打了个招呼。
纪翘看祝秋亭向别人垂眸微笑,姿态礼貌温和,待眼睛抬起望向她时,笑意分明只留在了唇边。
纪翘算看明白了,祝家人对他言听计从,不仅因为他是祝秋亭,还有他知道人的死穴在哪儿。
一年半前,祝秋亭帮一个下属跟进解决过家事。纪翘跟他理念不合,好言好语地劝他那件事要少参与,免得引火烧身。到最后两人却差点吵起来,急火攻心加上正发烧,她直接昏过去了。后来纪翘醒了后,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他。
那时天色未亮,正值夏日,男人站在窗边,穿着深色短袖,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烟,眉眼落拓。
这男人敏感得很,她睁眼没几秒,他就开了口,声音淡得像从很远的地方而来。他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是我信的,你要受不了,趁早走人。
祝家不好进,更不好走,离开是有代价的。纪翘什么都没说。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那时才发现很多事是没有标准答案的。
到今天,纪翘才明白当年那手下感受的十分之一。
她熟悉警局,本来是小时候常来等纪钺的地方,但后来更多的是恐惧。因为最后一次听到纪钺的消息,就是在家附近的派出所,她从此以后看见都绕道走。
纪翘其实早就撑不住了,脑子一团糨糊,手脚都在抖,但还是勉强控制住了。心脏剧烈地收缩。
她刚刚其实一步都迈不动了,忍着崩溃在跟瞿然求助。
现在她看见祝秋亭望过来,突然就绷不住了。
下一秒,祝秋亭扣着她手腕,将她一把带过来拥住了。他顺势用大衣将纪翘半裹起来,纪翘身高有一米七四,这大衣堪堪能将她裹住。
祝秋亭一向我行我素,也不管还有谁在场,什么都没说,轻拍了拍她头。
动作带着平淡的安抚。
纪翘最后失去意识前,想到的是他的眼睛。
真像鲁拜说的那一滴酒珠,自杯中奠洒,潜至地底深处,地底人目中焦火,便可借此消除。
徐怀意落座的时候,招标已经开始了。她选了个靠后的座位,将深色丝绒西装扣解开,顺手接过助理递来的文件。
“徐小姐?”
徐怀意侧了侧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英俊脸庞。
“黎总。”她微微点头致意。
去年他们有合作。黎家这两年投资眼光准,正是春风得意时。去年徐氏资金链有问题,正焦头烂额的时候,黎家二公子黎禹城直接注了近三千万美金进来。
他们低声寒暄了两句,徐怀意态度很客气,但也势在必得,说今天我不会手软。
黎禹城爽朗地笑了笑:“千万别。”
虽然文件在手上,但徐怀意没看,她从不打没准备的仗。
这是地政总署去年十一月公布的信息,公开招标拍卖龙新4a区2号内地段6591号。
相关资料数字她都熟稔于心,这次她势在必得。徐怀意一早算准,这事她爸会委托给她来办。毕竟她家那个扶不上墙的哥哥,实在是拿不出手。徐怀意提前调查过,大部分在场的人,出价会在七千万以内,超过就不值得了,她的势在必得并不是装出来的。
她并没急着叫价,听着数字从五千万起跳,基本以一百万为一个台阶递进。要跳到目标数字,徐怀意没急,黎禹城更不急。
到后来,加码速度明显慢了,徐怀意刚想动作,有人抢先了。
八千万——
没意外的话,这报价基本宣告着提前结束。
原本安静的场内小小骚动起来。
最后一众视线落到后面,从徐怀意头顶越过去。
最末一排坐了个年轻男人,方才应该是他身旁助理报的价,因为他正看手机,压根儿没抬头。
徐怀意不认识他,但只需一眼,她就能掂量出来深浅。
男人没穿正装,浅色休闲衬衫,深灰西裤。他很高,肩宽腿又长,坐在最靠边的位置,微微侧了点身,否则距离会显得太过局促。如果说造物主有偏袒,徐怀意是绝对赞同的,撇去外貌皮囊不说,这人气韵很绝。
徐怀意突然想起她从前学美术时,画过最喜欢的作品。在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