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人敢这么对端王。
骇人的气势扑面而来，小砂子怜悯地看着沈家小姐，暗道只怕美人儿今日便要香消玉殒在此处。
他环顾四周，甚至连运送尸体的路线都默默规划完了。
但出人意料的是，预想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到来。
端王只是无所谓地说了一句：
“如此，你可要收好了。”
小砂子看沈乔贞的眼色立马变了。
沈乔贞倒没太注意到太监的眼神，只是心中觉得这样十分公平。她不是不信任端王的人品，只是万一东窗事发，也不至于只有她自己倒霉。
各人手中都握着对方的把柄，这下也算是势均力敌。
“快走吧。”沈乔贞心满意足地催促。
小砂子又看了眼端王的脸色，这才弯腰恭敬道：“沈小姐随奴才来。”
端王亲眼看着那道藕粉色背影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而后转身离去。
小太监领着沈乔贞沿一条隐秘小路走向花园更深处，起初她还有些疑惑，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穿过枝繁叶茂的树丛掩映后，是间空无一人的宫殿。
宫殿虽破旧，但胜在干净清幽，恐怕只有常年在宫中行走摸索的人，才能找到这样的地方。
小砂子护送她到房门外，自觉停住脚步：“沈小姐放心，这儿很安全。您进去，我在外边把风。”
沈乔贞进门快速换上新裙子，折叠齐整放入木盒，再出门交到小砂子手中，谦和道：“拜托公公了。”
“沈小姐客气。”
宫里的太监个个都跟人精似的，更遑论他这种择良主而栖的人。
他心里觉得这位沈小姐将来或许会有大造化，故而对她很是恭顺有礼。
小砂子将沈乔贞引到清平殿外就走了。
沈乔贞低头快步走着回到席上，幸好没引起旁人注意，只有沈夫人轻声问：“你去哪里了？这么长的时辰不回来，再一会儿，我就要出门去寻你了。咦，你的裙子怎么换了？”
沈乔贞安抚母亲道：“也没什么，就是不慎弄脏裙子，叫小太监去找柳叶换了身新的，这才耽误了点时间。”
“有没有磕着碰着？”
“没有没有。娘亲你看，我好得很。”
“叫你贪玩。”沈夫人见女儿确是无恙便放下心来，亲昵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嘱咐道，“也怪我没提前和你说，下次再有弄脏衣裙的时候便让人来寻我，娘亲在宫里认识些人。今日如此复杂的环境下，发生些什么都说不清楚，让她们替你更衣才更放心些。”
…娘亲你放心，今晚整个皇宫里最难以言说的秘密已经被我撞见了。
沈乔贞心中万千波澜化为面上的浅淡笑意：“母亲我知道啦。”
清平殿中歌舞升平，和她离开时并无变化。
但她的心境已大不相同。
沈乔贞忍着没有往高位的潇妃，镇国公幼子及端王三人投去过任何眼神，只面色如常地吃菜、赏舞，似乎方才真的只是普通地出门散了会儿步。
席间，不知是谁提起了各位皇子的亲事，冷落下来的场面忽又变得活泛起来。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娶了王妃，五皇子六皇子年岁尚小，话题便自然而然地引到三皇子端王和四皇子恭王身上，两人一个是中宫皇后嫡出，一个是宠妃潇卿卿之子。
皇上笑着拍拍身侧人的手：“皇后，两位皇儿年岁已到，是该慢慢合意起来。朕在他们这个年纪，身旁早已有你相伴了。”
“皇上说的对，臣妾竟是疏忽了。”皇后笑意满面地看向端王，“亥北，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端王眼底平静无波。
顿了顿，回道：“臣只知领兵打仗，其余的事全凭父皇母后做主。”
皇上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朗声笑道：“哈哈哈，你有这份孝心便是极好的，只是也要你看得上才行，且得仔细相看着。”
见皇上没有特意问恭王，下首的潇妃觉得儿子没有受到重视便不依了，娇声道：“皇上，恭王也到了议亲的年岁，皇上也得替皇儿想着些才成。”
皇上笑着看向她：“放心吧，朕忘不了。”
一片其乐融融中，众人都看得出皇上并无当场赐婚的意思，顽笑几句也便过了。
只有发须皆白的镇国公仗着与先皇有几分过命交情，将自己摆在不同于众人的位置。
遂捋着胡子慢悠悠道：“今日席上不乏贵女娇客，可以说是都城中有些名气的女儿们全汇聚于此了，皇上何不在千秋宴上凑个好事成双？”
皇上收了笑意。
镇国公不知是老眼昏花，还是故意的，自顾自继续道：“臣瞧着李尚书家的孙女，王侍郎家的女儿，还有沈侯爷家的女儿…”
“镇国公。”
端王冷声打断道：“国公爷既乐于替人保媒拉纤，何不先顾念着令郎的婚事呢。”
噗——
多恶毒啊。
沈乔贞拼命抑制着嘴角翘起的弧度。
趁着大多数人的目光集中在上首的时候，沈乔贞也便混水摸鱼地看向潇妃和镇国公幼子。
一个举起杯中酒仰头饮下，另一个则装出副毫不在意的潇洒模样，面上看着无异，眼底却不约而同地闪过丝极淡的哀愁。
镇国公斜睨着端王，有些不满：“两者不可混为一谈。端王与恭王的婚事不但是家事，更是国事…”
皇上抬起手：
“诶，朕听着端王所言并非毫无道理。”
这下轮到镇国公幼子方乐元心急了，起身回道：“臣年岁尚小，还未有娶亲之意。”
他们父子轮番上阵，却似是终于惹恼了皇帝。
皇上严肃了神情，大手一挥：
“该娶。”
话音落，这事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臣…遵旨。”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李尚书与镇国公有些姻亲关系，又私下里拜托他在女儿与端王的婚事上使把劲，如此日后或许能问鼎国丈，镇国公全府上下也能得到好处。
他这才会出言相劝，却没想到，反被逼着将幼子的婚事提上日程。
镇国公苦笑，这位活阎王的事，以后谁爱管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