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或者不跳，这是一个问题。

杨倩的声音沙哑：“我们听不到下面有水流声，这样深不可测的空洞，跳下去必死无疑吧。”

其实大家都明白，跳下去，死路一条，还可能在下落的过程中触壁，还没有抵达底部就被山壁凸出的锐石弄死。

如果不跳，终有一天，他们会弹尽粮绝，一样会死。

等待外界的救援，想想就不可能。

“反正，都是死，我同意跳下去。”小风说，这黑暗已经快把他逼疯了。

于是投票就这样开始了。

杜秋：“我同意跳下去。”

就算死，也死的痛快点，他还能带着孩子去找妈妈，抱着豆豆的手臂更加用力了。

贺星：“我同意跳下去。”

若是困在这里，最后渴死，饿死，那才难受，而且肯定很丑。

她可不想若干年后，考古队把他们挖出来，难看的白骨一堆。

张玉姣：“我们真的要……跳下去吗？”

如果跳下去，必死无疑。

那留下来，又有几分胜算可以继续活下去呢？

况且，食物都在曾泉那里，她跳下去，也许会给留下的人分发一些食物，总归坚持不了多久。

可是，刚刚小风说同意跳下去，这孩子从迁徙开始受了不少苦头，又失去了爸爸，思想激进让她泪目。

王一鸣趴在悬崖边上，突然说：“这像不像一道地狱裂开的口子，但为什么听不见里面的鬼叫声？”

要是有点叫喊声就好了，起码有人作伴，他们跳下去不会那么孤独。

可这下面，安静得连蚊虫的声音都没有，好像他们进入了一个隔离虚空，再无任何其他生物。

或许，末世降临后，其实人类就已经进入另外一个残酷的世界了吧。

从无休止地迁移到猎杀变异动植物，再迁移躲避残酷天灾，幸存者在生存的边缘徘徊挣扎，真的太累了。

即使很努力地活着了，很努力地留住爱人和朋友，但是谁又能真正地开心呢。

贺星突然打开了探照灯，她把脸放在光源里，对着王一鸣说：“你看我像不像鬼！”

忽然，杨倩把一只脚探入了悬空里，她改了主意：“跳吧。”

贺星把探照灯打入深渊，很快，那线光芒就融入无尽的黑。

所有人都凝视着这个巨大的裂缝，内心居然有了无穷的勇气。

“好啊。”

曾泉笑了笑说，她往前一步，站在了峭壁边缘上。

这个时候，好像从地底深处起了一丝风，风把她的头发吹的飘散了一些，好似将死亡的阴霾都吹散了。

反正，最爱的父母已经死了，独自苟活也是无趣，生死有命。

能活着到现在，已经超越了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甚至是百分之九十的人。

多少人死在了末世初期大雨里，有多少人死在汪洋海水里，又有多少人死在污染下和械斗中，只有他们幸运地活了下来，这本就是上天的眷顾。

但现在，上天的眷顾他们不要了。

他们决定，从这里跳下去结束这狗屁的生存之战。

所有人都迎着这细风，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张开双臂跳了下去。

他们像一只只张开翅膀的蝙蝠，在黑暗里坠落。

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围绕着他们，托举着他们。

曾泉听到豆豆大喊：“爸爸，我~们~在~飞~”，一句话碎在风里。

杜秋紧紧抱着他，低头在他耳边轻声，“乖，不要说话。”

从一开始的啊啊大叫声，到后来开始唱起了歌，颇有一番鬼哭狼嚎之感。

曾泉紧紧闭了嘴巴，实在是风大的把她五官都要扯的变形。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难道下方真的有出口，不然怎么解释这呼呼的风从哪里来的。

这个崖洞真的很深，在下落的过程里，他们甚至产生了一种幸福感。

把自己想象成一只自由的鸟，实现了飞行，虽然是自由落地。

上天到底是眷顾他们的，最后，他们砸入了一汪深潭里。

虽然身体很痛，但不致命。

落水的瞬间，身体被冰冷包裹侵入，曾泉想，真行，又不用死了。

等到所有人爬上岸后，曾泉挣扎着起来清点人数，少了两个。

难道没从水里爬上来？

杜秋把豆豆交给曾泉，带着王一鸣重新跳进水里寻人。

好一会儿后，小风找到了，他已经死了，腰腹处血肉模糊，应该是下坠过程中撞上了崖壁的石头。

张玉姣始终没有找到，他们不确定她是没跳下来，还是卡在了崖壁某处，亦或是沉入了更深的水底。

冲着黑暗的上方喊了很久，无人回应。

水面上也恢复平静，这汪深潭就像一个眼睛，寂寂地沉默地注视着上方。

杜秋和王一鸣把小风的尸体抬到了角落安放，这里异常冰冷，像个天然的冰柜。

好像随时失去同伴已经习以为常，大家也只是心里唏嘘了下，就开始为接下来的生存想办法。

曾泉从空间里拿出干燥的衣物，木柴和打火机，燃起了火堆，大家需要先把湿衣服换下来。

水壶里的水很快烧开，杨倩给每个人倒了一杯姜糖水驱寒。

“这汪潭水深不可测，下面不见暗流，因为太平静了，咱们在上面才听不到任何声音。”

杜秋抿了一口热水，想到刚刚他和王一鸣下水找人，至少下潜了七八米，下面依然是黑洞洞的，脚落不了地。

曾泉点点头：“咱们刚刚从上面下来到入水，用了一分半时间，下降了至少400米。”

贺星刚去方便了一下，走回来坐下，说：“这地下空间挺大的，刚往那边走了十几米，没看到尽头。真够神奇的，巨大山体下面还能有这样的空洞，一会儿咱们就可以去探险了。”

豆豆天真地问：“星星姨，什么叫探险？”

贺星举着水杯和他碰杯，笑着说：“就是去找出去外面的路。”

豆豆把他的小水杯放在地上，拍拍手：“好哦，一会儿咱们就可以出去滑冰啦。”

小孩子天生乐观，尽管生于末世，却被爸妈保护的很好。

从基地来地下城的路上，还给他做了个小雪橇，玩得很尽兴。

大家被小孩子的童真感染，纷纷露出笑容。

他们又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