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绿皮的青蛙色火车喘着粗气爬上了那片肥沃而生长了万千植物,养育了百千动物的美丽的红土高原,霜昔眼里的天已经是家乡的天了。
七彩的土地像绒被高高地铺满云岭麓上,逶迤起伏的红色丘陵和黑黑裸露的喀斯特地貌岩石像一队队的士兵列队,嶙峋而肃穆。
湛蓝背景中透亮的云儿,或绵延如山峦的剪影,或独立如悠闲的羊羔,浓淡如诗画在清蓝的天幕,迷醉了车厢前翘首盼归家的女儿。
妈妈,我回来了。
霜昔含情。
想念金碧路遮天蔽日的法国梧桐、小花园和海棠饭店鲜花盛开的转盘、海埂浴场的人头攒动、景星街的滇派评书、双眼井巷老茶馆里悠闲的人们,还有青年路热闹拥挤的江浙两湖人众多的摊位。
想念小铁碗甜白酒的叫卖、 文庙街的广式稀饭葱油饼调糕藕粉,想念正义路胜利煮品店的炒面、南来盛硬壳面包。
想念宝善街过桥米线、想念武城路的豆花米线,想念长春路的摩登粑粑、明强街的牛杂,三市街南面的汤圆店。
还有全市最高楼-文化宫十八楼的冰淇淋和一角钱一只的油炸小麻雀。
进入昆明腹地,霜昔就心潮涌动,想象着见到亲人和回到家乡的亲切和悸动。随眺窗外的翠绿山峦、多彩的田地、稠密而高大的树林,眼眸充盈着满满的亲情加持的美感。
她热爱这个有着蜿蜒的红土的高原,热爱这片有美丽天空、丰富葱绿林苑、菜果繁多、众花锦簇、四季菡绿,天天都春意盎然的城市。
霜昔爱自己的家乡,还怀揣建设家乡的梦想。离家越近,霜昔想到了很多的责任:帮妈妈、哥姐分担家里的事情,帮好友治病,需要为建设家乡而努力。霜昔对回到家乡奉献自己和帮助家人的信心满满。
满怀憧憬的霜昔在火车进入昆明的那一刻却少了激动和欣喜,心里的期盼变得模糊,似乎感到自己即将融入的这块土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热情。
站台上来接站的只有孤零零的二姐一人,不见了之前说好要来接站的二哥。二姐在整个巷道里算是较有名的美人儿。
一头稠密乌黑并分两条被编至臀下的辫子,加之木兰花般白皙、牛奶般滑腻的肌肤更是为她增色不少,这样白皙的皮肤对云南的妇女是极其珍贵的。
猜云南女子的年龄,一般会有20岁的误差,比如到了有的民族聚居区,一个30岁的,外地人从外表是辨不清楚的,有的会猜40,多的到60。
而二姐是个例外,很显年轻。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好像30不到。
二姐一对深褐色秀美眼睛纯净而似会说话,总是满满盈盈的笑意,一看就知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
她的声音,无论在称赞或者责备别人时,总是柔和且甜蜜,如春湖般平静,轻柔的声中有带着温煦的舒服。
而此刻,霜昔从二姐从她的微笑和欢迎的话语中隐隐流露疲倦,霜昔读出的似乎还有隐忍。
“来了,累坏了吧?”二姐习惯的嘘寒问暖。
“不累。”霜昔饱含着兴奋。“妈还好吗?哥呢?”
“都好都好!”二姐接过霜昔大大小小的行李,抓了五分之四在自己手里和肩上。要不是霜昔拦着,二姐巴不得把所有的都抢来自己手上拿。
鲜花常开,草木长青,天天如春天的昆明,榕树、菩提树、芒果树、棕榈树、杉树装点着城市不同的街道双侧。
路边吐着红艳的三角梅和黄灿灿的炮仗花翻墙而出,压过了绿树的遮掩,霸屏了整面墙,显出了昆明艳丽的城市衣装。
才是晌午,阳光大气地把刺眼的绚亮挥洒在昆明的满街满巷和满楼上。紫薇花也架不住夏日的热情,在阳光下悄然盛开,花团锦簇般红云缭绕、柔婉轻盈般云蒸霞蔚。
姹紫嫣红中洋溢着芬芳与美丽,掩藏着花下的喧嚣与焦躁。
一群居民,四散在东风广场上,广场中心的音乐喷泉随着音乐的节奏变换着不同的水姿和色彩。
近处几个戴着帽子的人,在阳光的辉映下,灿烂的又说又笑。
小时候总以为东风广场就是天安门广场,如今一看,比天安门广场小了很多,还是多年前的记忆,那时候车马很慢、时光很长,人很渺小。
下了公交,姐妹俩拎着大小包走到巷口。
这是昆明非常有历史感的街道,建筑风格古老典雅,道路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街边两道是古老的经营了几十年的,都有自己的故事的店铺,深有浓重的历史感。
从主街拐进巷子。家啊,那是临街的老木头房子,低矮却有两层。虽在高楼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散漫不整,却是在外的人无论走多远都想回来的地方。
尽管不大,也许简陋,但一家人围桌而餐,夜晚的那抹灯光还是吸引着回家的脚步,只因它是让人盼归的地方。
“旧衣烂裳收来卖-----”的吆喝伴着光着黝黑发亮的膀子,蹬着一个三轮车的小贩,拖拉着长长的“卖.....”音。
把巷子里的主妇都吸引了出来,去小贩的车里去捡刨着一些看着时髦,料子还好,尚有九成新的难民服。
90年代初,从香港和泰国拉过来的有钱人、明星们穿了不久就处理的衣服,俗称“难民服”。
改革开放这几年人口流动大,城里人想穿着像港片中的周润发、胡慧中那样的时髦衣服,但内地的衣服款式还偏朴素土气,没有外来的时尚拉风。
难民服很快带动了城市时装兴起,同时也让一部分人抓住了商机,在这个行业富了起来。
昆明,也在改革中沸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