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人转头又牵起木安安的手，眼中笑意不变，堂中人便又七嘴八舌的夸了起来。
木安安笑得柔和，但她却没什么心情与人说笑，眼前这一幕看得刺眼。
外人道她姜枝雪，琼花玉貌，桃羞李让，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而她的表姐却与其不同，出水芙蓉举止娴雅，惠质兰心贤良淑德......
看着堂中的妇人好像要将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词都搬到她表姐的身上，姜枝雪怎么也笑不出来。
姜夫人看出她心情不佳，询问后得知她近日身子不好便让她先回去了，她看出姜夫人眼中的忧切，微微笑起：“阿娘不必挂心，过几日我再来陪陪阿娘。”
待姜枝雪走后，姜夫人眉目中的忧心尚未散去，她望着姜枝雪离去的方向，对木安安道：“雪儿越长大，好像越不爱笑了，往我这里走动的日子也少了不少。”
“姑母放心，女儿家长大了，有些自己的小心思是正常，想来枝雪妹妹只是心情不好吧。”木安安嘴角挂着笑，随后又道：“或许与那楼公子有关呢？”
姜枝雪常年追着楼长天跑，这在丰城不是什么秘密，因此姜夫人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高瘦的少年，原本还只是微微皱起的眉头此时更深了。
“不过那楼公子......好似......不大搭理枝雪妹妹呢......”
木安安捏着手中的帕子，脸上纠结着，像是犹豫极了，脸上带着小心翼翼，最终才开口道。
姜夫人闻言，看了一眼堂中瞬间便安静了下来的众人，对于安安当众给人难堪一事，她收回了握着木安安的手，但不喜归不喜，她总不能冲这个身子娇弱的小侄女发火，于是对于那个她只瞧过一眼的楼长天更是厌恶，这也坚定了她要抓紧给女儿相看一门好亲事的决心。
这一场春宴，最终草草收场。
姜枝雪没有回清和院，她连阿桃都没带，只身一个人出了府。
她满心烦闷，不知何时便走到了一处茶楼，姜枝雪只要了一壶茶就走进堂中，坐在角落里看着台上的说书先生便发起了呆。
她想起了二哥姜宇铭，花朝节那日之后，他就连夜赶去了京城，说是只有一日的假，二哥如今二十有余，在京城谋得一官半职，尚未娶亲。
不是什么很大的官，如果不是当今圣上开明，撤了商人不得从官一令，或许二哥现在就跟在阿爹身边了。
姜宇铭曾提出想要举家迁去京城，被姜老爷拒绝了，说姜家的根在丰城，哪也不去。
她又想起了那个总爱往城外的寺庙跑，不常归家的大姐，初时她尚不解，后来有一日撞见府中的下人围在一起说着小话，她便知晓了。
原来名动一城的姜大小姐姜新月，恋慕府中护卫，为此常住寺庙，不愿归家。
当时她吓了一跳，最是循规蹈矩的大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她跑去找阿娘，想要问个清楚，阿娘却说，那人她还见过。
是二哥身边的一个护卫，名唤全福。
家中还有阿爹阿娘在，但偶尔她还是觉着冷清，自楼长天去了京城之后，这感觉更甚。
最终那说书先生到底说了什么，她是一个字也没听清，就这样枯坐到傍晚。
姜枝雪放了些银钱在桌上，刚走到茶楼门口，就见眼前忽然驶来了一辆马车，那马车还没停稳，就见一双手掀开了车窗上的帘子，一张脸出现在她面前。
还真是冤家路窄，她看着马车里稳稳坐着的刘永善，转头就走，却被人拦下：“姜小姐，我家公子想与您叙叙旧。”
姜枝雪面色不虞，看眼前这几个人围住她的架势，怕是不好解决，心下有些后悔出府的时候没带几个人。
她抓起一边的裙角，在其中一个小厮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车厢内宽敞极了，加上刘永善并不健壮，而她身形也偏瘦，两人坐在里面并不显拥挤。
“我倒不知我与刘公子有何旧可叙。”
刘永善笑笑，手中执着一把玉扇，与那日凉亭相遇时的扇子不同，花纹繁复，扇柄还缀着流苏。
“姜小姐还真是健忘。”
车帘自掀开之后并未被拉上，天色渐暗，街道两旁点起了不少灯笼，借着微弱的光，她瞧见了刘永善额头上似有几处伤口，结了痂。
刘永善僵硬的抬起手臂，伸出左手摊在她面前，姜枝雪注意到他的整只手掌都缠了纱布，
“大夫说，我的这只左臂要废了呢，姜小姐你瞧，可还满意？”
她皱着眉拉开了和他本就不近的距离，那日回城，她便忘了要找人打他一顿的事，不过她添油加醋的跟楼长天说了不少，那日楼长天神色如常，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她为此还难过了一段时间。
不过眼下可不是神游的好时候，她面不改色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刘公子自己得罪了多少人，不清楚吗？”
刘永善收回手，还是笑眯眯的一张脸，姜枝雪陡然生起一股恶寒，她正要开口让人停下，就听面前这人道。
“二喜。”
“公子有何吩咐？”
“停车。”
一直到姜枝雪站在了街边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太明白，这刘永善到底在搞什么鬼，春日的晚风吹得有些凉。
倏尔，姜枝雪眉眼跳得极快，心中惶惶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脚步不停的朝着姜府的方向走去。
“让开，都让开。”
街道上的百姓自动往两边散去，姜枝雪被挤在了人群中，忽见前方有人一手执鞭坐在马上，身后跟了不少士兵，个个腰间佩刀，步伐整齐如一，远远瞧去，马上那人凌厉的眼神如寒冰，吓得她不敢多看，待那群人走了之后，她只记得那人唇下的一颗黑痣。
暗极了，今日的天暗极了，姜枝雪走到姜府大门前的时候，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明明门前还悬了两个火红的灯笼。
她推开门，却不见守门的嬷嬷前来招呼，空气里凝着奇怪的味道，什么声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