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走了有一刻钟,三人才见着萧岩口中的宅子。
或许是离了闹市的缘故,四周只见几个小孩围在一起不知在玩些什么,萧岩领着他们推开了门,道:“只是个二进的宅子,可别嫌弃。”
丢丢摇头晃脑的像个毛猴,嘴越张越大,都能塞进个鸡蛋了,四处乱窜着,东摸摸西看看,听了他师父说的话更是震惊:“师父,您哪来这么多银子,都能置办宅子了,我们在临安的时候不是都穷的揭不开锅了吗?”
萧岩恨恨的屈手敲了下他的脑袋:“有你这么贬低自家师父的吗。”
丢丢委屈的捂着脑袋,小声嘀咕着:“我说的本来都是真的嘛......”
萧岩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不过他也不在意,他转头去看姜枝雪,见她也一脸困惑,解释道:“你们师父我啊,最近加入了一个教派......”
“师父你该不会是进了什么邪教吧?”姜枝雪闻言忍不住问道,这可是个二进的宅子,旧虽旧了点可也比寻常人家好上太多了,什么教派能有这么......
萧岩看她二人大眼瞪小眼着互相对视了一眼,一展他那随身携带的扇子,上面是他亲手作的山水画:“休要胡言,你们师父我是那种人吗?”
姜枝雪和丢丢又相视一眼,这可说不准......
以姜枝雪与其相处的这两年来看,萧岩其人,擅弄墨好诗文,偏一身温润君子气质,毫无半点书生的酸腐,单放在那,你都看不出他是个喜忽悠人的神棍,平日做事虽有原则,但不多。
“做什么不好偏要做个神棍,这银子你揣着不会良心不安吗?”
“你这姑娘说话忒不留情面。”
“难道不是吗?我是不信你真会点窥天机的本事的。”
“确实不会。”
“果真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神棍。”
“不尽然,姑娘不知,我虽窥不透天机,可这窥不透不也是窥透了?”
姜枝雪想起初见时两人屋檐下避雨时的对话,越发觉着这事肯定不如萧岩说的那么简单,不过这也不是她能管的事,便不再多问。
今晚又是萧岩做饭,无他,他手艺好,做的饭菜好吃。
听萧岩说,这宅子才得来,还来不及收拾,姜枝雪睡在离主院最近的棠梨轩,这宅中的院名还是上一位住在这里的人家留下来的,二楼还专门辟了个小阁楼,院中种了不少桃树,可惜现在正值冬日,枝桠上都堆了不少雪,将其压弯了不少。
姜枝雪走上前去一点点将那些雪用手拨了下去。
“我们雪儿啊,生在冬日,你娘亲生你的那天,稳婆不让我进去,我就蹲在你娘亲的窗前跟她说话,你娘亲问我外头是不是下雪了,我转头,正好瞧见院里的枯树上堆了不少雪,原是下了挺久,不是你娘亲问起,我可能都没发现。”
“诶,跟孩子说这些干嘛,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她愣了愣,看着被扫落在脚边的雪,那雪却染了尘土。
深夜万籁俱寂,飞雪为整个京城都镀上了一层朦胧而飘纱的美。
也不知这宅子到底空了多久,姜枝雪将棠梨轩里外都打扫了一遍,鼻间依旧总有一股腐朽的气息挥散不去。
她实在睡不着,便逐渐琢磨起了那个唇下一颗痣的男子,那天之后她便时不时的往几个爱嚼舌根的婆子堆里跑,还真叫她打听到了些许东西。
那男子名唤黎明,是大理寺的人,好像官还挺大,无父无母,尚未娶亲......便没了......
无父无母......却能在京城混个大理寺的官职......不是自身真有本事便是背后有贵人......
“咯噔。”
屋里静的极其,陡然传来一道声音,姜枝雪被吓了个激灵,她起身掀开被褥坐在床沿,将要站起身去点灯的时候,黑暗中忽而有一双手摁住了她的肩膀。
“......?!”她吓得刚要叫出声又被那人一手捂住了嘴。
姜枝雪心下一惊,抬脚就要往那人身上踹去却又刚好被他抵住了膝盖,那人手中稍加使力,她便被人推倒,仰躺在了床上。
她装模做样的展开双臂假意示弱,实则是探手往一侧的枕下摸去,随后抬手就要往压在她身上的那人脖颈处扎去。
“枝雪,是我。”
电石火光间那人却不闪避,姜枝雪听了这熟悉的声音,手中动作滞住,而此时那尖锐的发簪距离楼长天的脖子不过半指距离。
楼长天收了捂在她唇上的那只手,缓缓摸上了她的手,将那根发簪从她手中取出,随后松了遏制住她一侧肩膀的那只手,起了身站在床边。
屋里唯一的光亮,便是从方才楼长天翻窗时未曾关好的窗户外泄露进来的丝丝月光,姜枝雪还维持着先前的动作躺在床上,二人之间充斥着沉默,无一人开口。
终是楼长天咳嗽了一声,他走到梳妆台前拿了一火折子点了盏灯,屋里不比外头暖和多少,他又去将半开的窗户关好了,随后便靠在了窗边的墙上。
此时的姜枝雪早已起了身,她默默坐在床沿处看着他。
“你......这三年过得好吗?”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姜枝雪不自觉便捏紧了手边的床褥。
话才出口,楼长天似是也意识到了自己问了句什么傻话,此时此景,傻子都知道吧......
他很想问问她为什么不跟他回去,是不是......不喜欢他了......可他如何也问不出口,生怕那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屋中只一盏灯,楼长天正好站在暗处,那光只让姜枝雪看清了他玄色的衣袍,鹿皮靴上还沾了点泥,精致的护腕衬得他小臂有力又扎实。
“你呢。”
“什么?”
“你过得好吗?”
“......不好。”楼长天喉中一哽,艰难的呼了口气。
听着他有些委屈的声音,姜枝雪怔忪了片刻,呆呆的垂下了头,低低“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