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这天子也是在作秀!”
午门前,一群太监正在洗刷着挥之不去的刺鼻血腥味。
走来的兵部尚书唐瑜对着林成业说道。
林成业摇摇头,看着地上还有的血色说道:“你的兵部主事被太子杀了,今日怎么不参一本?”
唐瑜看起来像是精明的市侩之人,胖乎乎的,宽松的衣衫下撑起的赘肉一颤一颤的:“林相, 你就不要打趣下官了,太子做事,下官怎么敢置喙?”
林成业停下脚步,歪头看去:“那你怎么敢在这私论天子?”
唐瑜一缩头,眼神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即道:“今日倒是被风吹久了,有些头晕,说话都不带脑子了,林相教训的是,下官这就回家好好洗洗脑子。”
林成业看着远远走去的唐瑜,却是不好说什么!
这人惯会钻营起来,怎么将这天下的兵部管好?
恰在这时,家里的下人过来:“阿郎,七少爷回来了!”
听到这话,林成业立马往家里赶去。
……
随着李果儿被下了狱,麾下的那五百人便休整在城外的军营里。
和驻守长安的守军不同,这五百人的小势力往这里一戳,不知道让多少达官贵人眼馋。
光是一个中午的时间,便有了几拨人来到军营,说是慰劳,实则收服。
李果儿不在,军营内的事务一概以方金玉为中心处理的。
随着又一波所谓的忠臣义士离开,方金玉忍不住捂住了额头,门外的赵子辰走了进来:“哟,我们的大总管,又被许了多少好处?”
方金玉苦笑一声:“以后这种场面上的事情还是你来吧,我真不是那块料。”
赵子辰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说道:“怎么,银两少了?”
方金玉从边上拿出一个食盒,打开来,里面一片金灿灿的光芒。
赵子辰伸手进去,摸了一把,又将手缩了回来:“小气,尽是些铜钱,还以为能送上点金子呢。”
方金玉道:“你想什么呢,几个大头兵能值几个金子?能有个几贯钱就不错了,一会儿让伙夫去采买点肉食,给大家伙改善改善伙食。”
赵子辰收起那副样子,微微压低了身子靠在案牍上:“说句实话,这几个达官贵人的条件,你到底有没有动心?”
方金玉眉毛微微一跳,无奈的叹道:“大哥,咱俩以前就是区区的不良人而已,得了现在校尉的赏识才能够从一个小兵做到如今的位置。”
“更是从边军来到长安,能见识到众多的达官贵人。”
“可是长安是什么地方?咱们两个大头兵在这里能活明白什么?”
“今日来了几个高官家的,他们需要的不是一批能打仗的兵员,而是看家护院的狗,跟着校尉这段时间,我从未如此痛快过。”
“大哥,你可还记得咱们查案查到了那些大族身上,是怎么被羞辱的吗?”
赵子辰闷不做声,只是不断的用手抓起铜钱,再悬空扬了下去。
一些往日里的场景也从被压下去的回忆里浮现。
方金玉眼中含泪:“大哥,咱们一路相扶而来,小弟最后再跟你说一些肺腑之言。如今天下危亡,一路而来,难民何其多?民生凋敝,你是看见的。”
“校尉虽然仅仅弱冠之龄,但在弓马上却远超我等,于谋算处略显稚嫩,但却能逢战必前,身先士卒!”
“最难得的是审时度势,我方金玉这辈子没服过几个人,一开始只有一个,就是大哥你,后来又多了一个,便是校尉。”
赵子辰想了想道:“他毕竟年轻,况且地位……”
“愚蠢,”方金玉怒斥道:“你忘了仇士良那个人了?神策军是什么存在,这么久了想必大哥你也清楚,能让天子亲军去寻的人身份岂有那么简单?”
“大哥,我知道你一直有纵马疆场为国立功的志向,校尉有如此英姿,你在长安可能看到有如此作为的雄主?”
“你焉能知道,跟着校尉不能舒展你胸中抱负?”
赵子辰听完,怔了怔神。
良久,方金玉才道:“大哥,我从来不阻止你有自己的想法,如今校尉更信任我,不过是因为我处事中正,不容易犯错。”
“但我对应付这些差事来说还是多有不足,大哥你若是想好,其实这位置现在你坐最合适。”
赵子辰抿了一下嘴:“以后再说吧。”
等他回到自己的营帐里,在桌子上赫然有一块布包好的东西。
赵子辰盯着那布包,早已经将那里面的东西看完了,那是一块黄涔涔的金子。
“呵,真是财帛动人心啊!”
他想起来往的那些人,大腹便便,谈笑间仿佛带着天然的高贵。
“偌大的长安到处都是钱,怎么在燕州城却遍地的难民!”
赵子辰猛地起身一脚踹在了案牍上,那块布包一下子滚出去老远。
半边的布包散落开,露出黄涔涔的颜色来。
……
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一个插曲,天子的第一个招数还没出,就已经被打残了一半。
隐皇子被关入狱中仿佛一个巴掌打在了天子的脸上。
群臣间相互的配合,就好像一个老道的政客在揪着天子的小辫子,肆意鞭笞。
是夜,本该歇息的天子在甘露殿内来回踱步,心里的烦躁已经溢满了杀意。
“天子,明日还有政事要处理,您该保重龙体,早些歇息了。”
大内总管霍仙鸣匆匆跪在李适的脚下,劝说道。
李适脸上顿时露出戾气:“朕这天子形同虚设,如何能安心歇息?”
“天子再有思虑也该保重身体,况且若事有不殆,可让神策军窦文场出面。”霍仙鸣说道。
提到窦文场,李适忽然间安静了下来。
作为北衙禁军中最有实力的,便是神策军。
而神策军的大权,始终掌握在他的手里。
就算是其他人再三争取其余诸卫的力量,神策军的总领可是从李适身边走出去的御前太监窦文场。
想到这里,李适便没了心思,看着霍仙鸣也顺眼得多。
“服侍朕就寝!”
霍仙鸣就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可他心里十分清楚,天子睡不着并不是因为什么隐皇子被关起来了。
真正的原因是天子控制不了朝堂,这背后的恐惧令他寝食难安。
但能够让这位能够安静下来的只有实力,霍仙鸣稳稳的抓住了这一点,轻描淡写的将天子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