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笛收到杨弄箫一番话，他想不到好像没什么事难得到的公子，居然也有失手遭擒的时候。

毕竟是个半大孩子，方寸大乱，不知所措。

幸好他跟杨弄箫多年，所学甚广，又很晓得轻重缓急，定下神来，不敢有违公子之言，到僻静处解开马，一人两骑，飞驰而去。

他记得要穿三四个镇集，才能到一个四通八达的水陆码头，听公子来时提及，那是此地交通喉舌，左近二三百里出入，这个水陆码头乃是必经之地。

无论北上南下，都只有去那儿才有路。

天笛再无更多想法，换乘两骑，马不停蹄依来路回去。

等他差不多算是赶到地头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但云霞红光还没有褪尽，来来往往的人不曾稍减，反而更加多了。

烈日暴晒的盛夏，傍晚时分，正是退热凉快之际，习习晚风，吹得人暑气渐消，很大部份人白天躲在家里，这个时候，才真正开始出门去办事。

运货载人的车船，选择此段时刻出发的，当然也不在少数。

"百花谷"的人虽然没追上来，但天笛却有种感觉告诉他危险就在身后。

人倦了马疲了，他也不敢多作停留，找间不起眼的客栈寄了马落了房间，趁人不备，翻开窗偷偷溜了出去，匆忙买些熟食，登上一条即将出发的乌蓬大船。

逆水北上是慢点，可是"百花谷"的人想不到我走水路吧？

天笛见船拔锚升帆，驶离码头，才松了口气，不禁想起公子，河水悠悠，两岸灯火点点，船行得真是很慢，焦急难耐中，天笛又想："躲过追踪，还是换马好了！"

* * *

这个时候，"百花谷"追兵也到了。

六骑马，为首两人居然是"优昙花院"和"忧昙花院"两大门房，季老三同袁胖子。

他们的真实身份，其实乃是"百花谷"护法，季尽春、袁长存。

季尽春道："一个牵两匹马的小孩，很招耳目，问一问。"

一问二问三问，天笛落过脚的那家客栈虽然偏僻，"百花谷"的老江湖们却问上门来了。

掌柜的只认银子，认了银子就说："原来是偷了主人银两，跑出来的家僮。本来我也奇怪，一个小孩子……楼上第三间……"

第三间没有人，空房人已去。

掌柜连忙道："马还在后面厩里，可能……"

季尽春等人懒得听他废话，出门道："小家伙机灵得很。"袁长存道："去车马行问问，正好我们也得换换马。"

再没有天笛的消息，季尽春道："没有换马走不远，我们望北追，傍晚总共发了六辆驿车走这方向，小家伙如果在车马行外上车，就没有人知道。"

袁长存道："我带一名兄弟先疾赶两百里，在前面择卡拦截，你们细细筛过来。"

季尽春道："如此最好。"

* * *

驿车慢吞吞的怎能跟快马比？不出四十里路，六辆驿车被一一超过盘查，随父母兄弟同行，十四五岁的小孩倒也有几个，却都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三骑继续追踪，凡有车马，管它是运货载人的，通统不漏加以检视，但小家伙竟象是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季护法，这不有点邪吗？"

季尽春道："小子跟随杨弄箫，看来学了些招儿。前面白沙湾河面窄，我们检查一下水路，袁护法他们在前面照着陆路，小家伙出不去。"

* * *

舱内的旅人大都已经熟睡，月明星稀，两岸影绰绰的也不知到了何处，只听得江水滔滔，哗哗的划水声单调地重复。

天笛朦朦胧胧觉到船上一阵忙乱，说是什么白沙湾到了，河面窄，不小心要搁浅，夏天虽然好行些，暗夜里船工倒也不敢马虎。

船老大立在船头呼张三唤李四，又是扳舵又是下帆，搞不懂喊些啥，"咚 咚"两声后，却听他突然恐叫道："你们干什么的？"

天笛蓦地惊醒。

季尽春在岸上把守，说道："老大莫慌，我家走失了个小孩子，看一看。"

船老大当然不信，说道："我们这破船儿载的都是普通行商，在河上十几年了，大爷应该清楚。"

季尽春道："只是看一看，一个十来岁的小孩。"

"百花谷"两名弟兄还没开始看，忽听船尾落水声响，有人叫道："哎哟，小孩跳水了！"

季尽春一跃上船，两名弟兄闻声已去船尾，掌舵那船工于此时紧要关头，聚精会神，不敢松懈，说道："小孩子过来就往下跳，我掌着舵，眼都不敢斜视，哪里拉得住？"

季尽春提过一盏灯来，在舷边照了一圈，也不多说，招手下船，沿河岸追去。

船过白沙湾，乌蓬顶上却悄悄溜下一人，正是天笛。

"大叔，谢谢你。"他从包袱里掏出来的居然也是金豆子，掌舵船工意外发了笔小财，却不禁起疑，只怕这小孩真是偷了主人家贵重物事的小贼。

天笛飞身一纵，船刚过白沙湾，离岸虽不太远，一般人怎么也跳不上岸，这小孩竟轻松地横飞过去，只好由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