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帮助。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选？”
“呵呵，”蒋云朝对她轻声笑着，慢慢摇头，“你看凌霁，他并非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姑娘你的出现的确帮我们很快逃离了矿场，但老实说，我认为凭凌霁的才智和能力，多花点时间他自己也能离开。”
悸点头，她并不否认他的能力。
“你既来历不明，也不愿说明缘由，我们颇有防备，但那时凌霁还是借助了你的力量，允你一路跟在身边，你可曾想过是为何？”
“……”悸摇了摇头。
她答不上，亦或是说，她从未想过这些事。
不仅是当下，打从她有记忆起就从未深思过旁人的事，哪怕是对过去的神明也一样。
反倒是在她的神明陨落后，她才会时不时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作为存在的意义，服从和守卫是重要的职责，也永远是她最先遵从的观念，其次才是回应，也是出于服从的必要，而最开始她对神明的问答，仅限于知道的就说，不明白的就是不明白。
什么时候起她渐渐有了更多的想法？似乎是在那漫长的历练中开始的。
从最初的“是”和“不”，点头与摇头，到后来她的心中会突然产生“为什么”这句话，为什么神明要这样问，为什么会有这些事物存在。
神明曾说，她需要学习，而他是老师，她应该提问所有不知道的事。她是神明的侍者，只需要服从于他，她服从了命令，却并非真的对世间一切持有好奇。
蒋云朝所问的，卫辰珏做事的理由，她并不明白，也从未想过要寻求答案。
蒋云朝倒是理解她的困惑，人无完人，细腻的人容易心眼儿多，单纯的人也往往难以深入思考，她和卫辰珏，大致就是正处在两个极端。
其实卫辰珏原本也不至于要对她这样的人太过设防，可奈何如今情势严峻，他行差一步便有万劫不复的可能，他输不起，故此不愿予以信任。
“凌霁想要救出族人，你是知道的。”
悸点头。
“为此，他或许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利用别有用心之辈的力量。你知道这意味着，他甚至会把救人放在自己的生死存亡之前。”
她突然皱眉。
蒋云朝觉得有戏，能够产生疑惑就是开始的第一步。
“我不知你身世，但于你心中，是否也有过什么人，是你无论如何都想要保护，希望他平安康顺，为了他可以付出一切的人？”
庄严穹宇之下，那高大、神圣的背影，慢慢浮现在她脑海中。
“于凌霁而言，那就是他的家人，他不愿独活于世，即使再难也要救助扶持、一并同行的人，他们的安康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姑娘，比起守护，凌霁更需要的是愿意帮助他的人。”
说到这，他有些无奈地笑着，“我虽不能武，或许将来还有更加聪慧之人来到他身边协助，但如今，我尽可能出的力，就是对他最好的帮助。”
“无论需要花多少精力，他都会竭尽全力寻找族人，你就算永远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只会看到他越来越艰难、困苦。”
“可相反的，你有超越常人的高强武艺，恐怕皇城都没有几个内卫高手能接住你几招，若你愿相助，我相信不日便可达成他心中所愿。”
然而说到底，蒋云朝也明白，各人心中所愿皆有不同，他敬重卫氏，却不能代表面前的女子也是因同样的缘由相识。
他摇头苦笑，“倒是我也有强人所难之意，姑娘，一切还要看你自己的心意。”
城南的客栈里，相成最后合上了窗沿的缝隙。
“外面两个哨子，跟响午的不一样，应该是换人了。”
卫辰珏靠墙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和他预想的差不多，主要的眼线都会集中在这里，目前尚未听到礼县衙门有搜寻找人的消息，也许还未意识到少了什么人，也有可能是不在意。
云朝目前没有消息，那便是行动顺利的意思。
不过下一瞬，他猛然睁开双眼。
面前的少女静静站在床边。
虽然深知她实力，但相成依旧对这种神出鬼没的方式感到惊讶，身体算是下意识弹起做出防备。
“什么消息。”卫辰珏淡淡问道。
悸，她把蒋云朝嘱托的话，一字不差地交代了出来。
军营…
倒也不意外，云朝的想法是对的。
“那个人老实吗？”他指的是被他们控制的葛老二。
悸点了点头，那个人类的话中没有谎言。
“盯紧点，别让他误事，尤其是在他去衙门交差的时候。”
她点头应允。
不知为何，卫辰珏心中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转头多看了她一会儿。
悸以为他还需要交代什么，安静的在一旁等待下一句话。
他莫名的，似乎能稍作分辨少女没有表情的脸上所暗含的情绪，类似于，之前要求她做事时感受到的隐隐抗拒，现在没有了。
一个沉默等待，另一个静静观察。
屋里一时间有点停滞的氛围，只有第三人产生了微妙的感觉。
“咳…”相成喉间的咳声打破了静谧，“那个，如果那家伙要去见衙门差役的班头交差，最好多留意一下。”
“怎么？”
“这边的班头姓薛，以前在晋东营里参过军，好像是半年多前才退下来到地方做差事。当初他们那营的百户，是梁将军副将的人。”
“那他就是听命于梁裕霄。”卫辰珏确认到。
“应该差不离，我先前也怀疑礼县这边的部署是由他安排的，如果有人突然提出要去东境，得有个让他信服的说法，不然怕是要起疑心。”
“嗯，这件事你转告给云朝，”卫辰珏示意她道。
“是。”
又是那种莫名的感觉浮现出来，“你…”
她依旧仔细听着。
“…他们见面的时候你想个办法在场，若情况不对，全部控制起来。”
“是。”
“…嗯，没别的事你就先回去吧。”
她转身准备离开，可是突然间脚下的步伐停滞，一双玲珑的银灰瞳孔微微错动，视线像是要移动到床上之人这里。
动作并不显眼，卫辰珏的眼睛却没有错过，他静静看向她，好像很有耐心的在等她开口说些什么。
但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少女恢复了淡然，转身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