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相成说，距离前边的军营也就不到二里路了，卫辰珏就在此处停下来。他们总得有一个进去营地的章程，虽然是被引过来的，但难道真要大摇大摆上去叫门不成。

他侧头用余光轻视身后，后边的哨子跟得挺紧，不像是训练有素的样子，恐怕是梁裕霄的人一路上随便在手底下人里安排的。

相成注意到他的视线，“卫公子，后面的那个可要…”他在脖子上比了个切割的手势。

卫辰珏点头，如果可以他更想找到卫澜沁就离开，若她不在这，他也应该为云朝争取时间，和梁裕霄周旋更久一些，只要让姓梁的知道自己已经到达这一带就够了，他们不需要即刻正面交锋。

可还没等相成迈出去两步，少女已经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在这儿？”看见她，卫辰珏立刻问道。

至于相成，他毕竟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掩盖了不少神情，对于这种神出鬼没的方式他还是没能完全适应。

不过，不远处树下的哨子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悸朝身后看了一眼，“我找到了，卫澜沁。”

什么？

卫辰珏瞪大双目，心里一直焦急的事突然听到解决，这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出现怎样的情绪。

“沁姐在哪里？”他情不自禁地走到悸跟前，声音中含着一丝不明显的紧张感。

悸连忙后退，瞳孔在眼眶中轻微晃动，随即，她从卫辰珏的面前移开，露出了身后的三个女人，其中最前面的两人表情非常不自在，而最后面的那个死死低着脑袋。

李尚嬬和秋棠一出军营自然是想走，但悸提出让她们一起过来，倒不是她怀疑，只是在先前的交易中，她还需要给她们银钱。

然而分头行动开始前，蒋云朝便把所有的银两拿出来，加上离开山寨时刑羽给他们的，还有在杨县时齐邵言给悸的，给三个人重新分配了一遍。

主要是他占大头，卫辰珏再拿剩下一部分，悸从未使用过银子，连衣服破了也不曾主动提过补一身，再者她是跟着蒋云朝走，也就孤身去军营时被塞了点必要时能拿出来的。

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见过蒋云朝是如何使用银钱的，按照那种数量，她身上的银子完全不够秋棠所说的能“让她们傍身”。

但是卫辰珏有，因此她带着她们一起来了。

看见这三人，卫辰珏脸色僵硬了一瞬，立刻恢复冷凝。

他冷声发问：“卫澜沁呢。”眼睛里透射出似剑般的刺骨，三个女人一阵颤抖的向后退缩。

眼前的情景，相成也不是个憨的，想想就能明白，这姑娘让人给耍了。

悸下意识以为卫辰珏在问自己，径自抬手指向了最后面的女人。

看见她指过来，女人有立即想退缩的动作，却一把被秋棠扯住衣服，用力拉到身前。

“公子，这位姑娘来军营说要找一位叫卫澜沁的姑娘，我们打问了一圈，只有她叫这个名字。”

一边说着，一手在身后轻轻掐住女人的腰部。

“…是、是的，我叫卫、卫澜沁…”女人有些哆哆嗦嗦的回应。

不对。

她在说谎。

怎么可能？

悸像是愣住一般看着她们，这个自称卫澜沁的女人在说谎，那个秋棠也一样。

可是为什么，她之前没有发现？

她明明问了，在那时问过她是不是叫卫澜沁，而她…

她……

她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女人只是对她点头，没有真正的说一句“是”或“不是”，而后面更是变成了她在被问。

看着她们的神情动作，卫辰珏反倒渐渐恢复了平静。

不得不说，这几个女人很聪明，她们不知卫澜沁的长相，也不曾被告知名字究竟是哪几个字，当然，就算说，女子不识字的也在多数，说了意义也不大。

这世上难道还不能有两个名字非常相似的人吗？

要说悸被耍了，也对，但硬要说只是一场误会，也没错。

“不对…”

“你说你们问过所有人，只有她叫卫澜沁。”

前后两道话音中，男人的声线盖过了少女的质疑。

秋棠连连点头，“是的公子，我们真的整个军…每个，我们这种帐子里都问过。”

指尖重重掐进手心，悸一瞬不落的盯紧秋棠，这句是实话。

“你家中是哪里？”他看向“卫澜沁”。

“我，我来自北边，延甘府。”

也是实话。

李尚嬬脸上浮现出听天由命的落寞，主意是她想的。

这个女人其实叫王秀儿，的确出身延甘府，父亲曾是坐馆教书的秀才，可没想长辈接连病逝后，家中叔伯分刮了财产，还把王秀儿卖给了青楼里的龟公，对外说的却是她离家失踪了。

再后来王秀儿又被青楼的老鸨卖给了晋东军，她沉默寡言，很少同人来往，一心等待着自己哪一天就会死在这里。

李尚嬬说从今天起她就叫“卫澜沁”，不管之前那个卫澜沁来自哪里，这个“卫澜沁”就是延甘府人，从此就当这世上王秀儿已死。

“在这儿是等死，出去被识破也可能被打死，都是死，至少你能求那家人让你死得干净点。”

只有这句话，彻底说动了王秀儿。

不过没想到，她们会被一起带过来，李尚嬬觉得这恐怕就是命，尤其是那姑娘递给她们一吊钱时说，

“钱不够，你们跟我来。”

她闭上双眼，等待着自己早已残破不堪的身躯被人彻底消灭。然而下一刻听见的，只有轻轻一下“啪”的声音。

她睁眼，看见王秀儿手中多了一只荷包。

“你和我姐姐名字很像，但不是我要找的人。”只听，方才冰冷的男人如此说道。

“晋东军应该也有每日清点，他们发现后恐怕会认为你们只敢由小路逃跑，你们就去临近的县城置办衣裳，然后延官道离开东临府。”

说着，他又看向悸，“你送她们一程，正好去和云朝会合。”

“公子…”

王秀儿端着手上的荷包，仿佛那布料里装了千斤之重。

“赶紧走吧。”

李尚嬬深深地看了他几眼，转身之际突然想到什么。

“公子，我们的确问过每一个有军妓住的营帐，那里时常有被玩弄致死的女子，但，没有人听过卫澜沁这个名字。”

说完，便随着秋棠和王秀儿一同离开了。

卫辰珏看到还一副愣在原地样子的悸，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去吧。”

她低下头，“对不起，卫大人。”

“…我身无官职，你本也不必如此称我。如今看来，恐怕云朝的推论大有可能，他现在在何处？”

“岳麓城。”

“岳麓？”相成突然想到，“郡主的府邸就在岳麓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