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屋子里突然出现一个人，静坐在床上的女子没什么反应，记不清从何时起，她身边已尽是看押之人。
但于她身旁之辈来说绝非一般情形，他们想要抽出武器，却连质问的话尚未出口便双双倒地。这一响，才引得女子转头看过来。
一个神色淡漠的少女站在两具尸体跟前，只看清她抬手一划，下一瞬，女子手腕和脚腕的铁链尽数断裂。
而这时，门也被轻轻推开，又走进两名女子。
李尚嬬忐忑地走近，身后秋棠紧紧抓着她的胳膊。
门外还有十几具尸体，虽然这姑娘早在晋东军的要塞也杀过人，但那时她们一心逃跑，根本没工夫去看伤亡，哪是现在，还要睁眼绕过这些尸体。
“带上她走。”悸对她们说道。
见女子一脸恍惚，李尚嬬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卫姑娘别怕，我们是帮卫公子来救你的。”
卫澜沁蹙眉，警惕地看着她们。
想是她不会轻易相信，“事不宜迟，先逃出去再说，等见到卫公子自然明了。”李尚嬬手底下使了劲儿把人托起，将准备好的帷帽带在她头上，和秋棠一起拽着向外走。
悸向门外瞥去，留下一句“一直走。”消失在原地。
外边众多的尸体，没一会儿便被发现了，绮香楼一阵骚动，老鸨赶忙使唤人去报信。她急匆匆的走下楼，却见派去的两个壮汉，变成了没能踏出大门的亡魂。
“啊呀！！”老鸨惊吓的瘫倒在地上，指着门口的少女，“你…你是什么人！”
少女没有说话，也没有给她继续发问的机会，而那些同样焦急行动的人也是如此，血泊，很快清洗了地面。
有女人跪在地上，眼神绝望的祈求着：“求求你放过我！老鸨的事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可那双银灰色的瞳孔太过冰冷，仿佛面前的人都照不进其中。
“姑娘！”李尚嬬正好带人走到这里，“…她们的确不知道这里的勾当，也不必，赶尽杀绝…”
人类。
“我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你还得去接卫公子不是。”
帷帽下的女子听见这话，局促的动了动身子。
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却转身离开了跪服的女人。
她的速度很快，甚至没有给这些人叫喊的时间便结束了他们生命，无论楼里发生着多么恐怖的事情，外面的人也无知无觉。
只有血腥气传了出去，引得街上的野狗莫名狂吠。
而这般敏感的不止有狗，还有感官敏锐的人。
姚江突然停在原地，望着相隔两条大街的方向。
“大人？”
只见她紧紧盯着那边，说道：“绮香楼出事了。”
“！”
下属大惊，“属下这就带人过去。”
姚江带人穿过大街，直指绮香楼，却在近在咫尺之时…
悸突然侧视两方。
“停下！”姚江立刻将人拦在原地。
这是什么感觉？
她一步也不动，就这样看着远处一辆马车载走了三个女人，甚至不曾下令追上去。
“大人，他们要跑了。”
是如此，但是。她感觉到那股气息越来越重。
转身一挥手，“走！”
“不准逗留，快走！”
她用尽全力奔跑，势必要离开那处险境。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那压迫之感消失，她才轻喘着气停下来。再回头时，却不见任何一个身边的属下。
姚江瞪大双目直直望着远方。
怎么可能？
这种感觉，她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
奔跑着的一群人突然变成大街上的尸体，立刻引起骚乱，人们惊呼着四处躲窜，嚷嚷着赶紧报官。
悸站在楼阁的屋檐向下边俯视。
不时，她又朝身后的方向看去。另一个，也跑掉了。
卫家的未来？
卫辰珏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他卫家被赵氏皇室所灭，难道还要指望他们施舍一条命？
开什么玩笑。
他不是什么黄毛小儿，卫家人的命，只能在他们自己手里。
“呵，让手下扮作山匪烧杀掠夺的你，凭什么让人放心把身家性命相交？”他嘲讽地侧头看去。
文玉却不甚在意，“的确是我管束不严，被小人蒙蔽一时，竟不知他们打着我的名义做下伤天害理之事。”
真是讽刺，卫辰珏连嘲笑都懒得做，听见这话只是转眼看向一旁的男人。
刑羽，你可都听见了。
病弱的男人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依旧安静的待着，只等文玉说完后，径直走上前跪在地上。
“属下有错，请郡主责罚。”
文玉摇了摇头，神情冷漠。
“你原是我父王最看重的幕僚，他本想等你病好后助你科考，却不料你目光短浅至此。”
刑羽低头不言一句辩解。
“刑羽，你犯下大错，可是受旁人指示？”
他摇了摇头，“皆是我一人之过。”
“既如此，你按律也是当斩，可你毕竟还有我王府幕僚的身份，说出去…”
“是，刑羽蒲柳之人，不敢坏王府名誉。”他抬头最后看了眼上首的女人，“属下愧对于郡主。”
银光乍现，他抽出怀中的刀一把刺入颈项，那身体倒下的方向，未曾闭合的双眼模糊地看着座椅上的青年。
都结束了。
他说得对，他求不了什么，但他，也确实没什么好求的。
从他走出这一步开始，一切不过都是注定的。
可他曾经也有过一个时候，不想只活在阴暗中，想要继续科考，走入仕途，得王爷的青眼，变成能站在她身旁的人。
他不知道，王爷其实很了解自己的女儿，她看不上什么只有才名的公子，便为她找一个能予她荣华的俊杰，而被看中的那个，正是精武大将军长子——卫辰钰。
那是他第一次无比的嫉妒，因为郡主居然真的犹豫了，哪怕卫家不参与夺嫡，她也愿意考虑，这让他妒从心生，竟想私下去对付卫辰钰。
然而，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卫家两兄弟，只在人群中远远一眼，便令他望而生却。
那不是他能妄想媲美的存在。
卫辰珏的身影在失去光彩的眼中越发模糊。
你们兄弟真的很像，那时候他便觉得了，即便后来在山寨一见时他已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可是总会有的。
他总有一天，会再次成为最耀眼的，是他永远，望尘莫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