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同一天内，经历得到和失去的极致体验，只怕也会像他这样，如面对临刑一般的彷徨。
“你来了。”
和预料中的一样，男人的语气淡漠如斯，呵，好像被那个女子附体一样。
“阿钰…”
“若往后永远被朝廷通缉，没有安分日子，岂是一个世家出身的千金能受得的。”
“…”
卫辰钰不曾看他的神色，只一字一句，道明那些心思，“舅舅和舅母还是不了解阿珏，把他当成了没用的孩子啊。”
“…对不起。”他握紧手中的笺纸，上面写有卫辰珏的生辰。那是在清醒后，一个自称是王妃的婢女所给，要他带着去找卫辰钰。
他便知道，这是要散啊。
“阿逸，我们认识多久了？”
“…”要算清楚么，明明是打从记事起，所有的日子里都是这人的影子了。
他比妹妹更早来到京城，和他一起念学读书，习得武艺，随后又回到荆州，再见时，他说要承袭家中功业，要守卫冀北。
……“阿逸，你可有想过要做什么？”
“阿逸。”
“…”他低头笑了笑，“记不得了。”
卫辰钰看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和他手中一样的笺纸。
说着，“如果阿珏往后想报仇，也许有一天会和我一样，命丧黄泉。”
向昶逸一怔。
“阿逸，这才是你自己的想法。”
他抬眼望去，卫辰钰含带笑意的目光中，何不是尽显落寞。
“阿钰…”
“我还不至于，连这些都想不到。我知道的，你没有嫌弃阿珏。”
你只是，再也见不得有人死去，不愿让妹妹承受和自己一样的…
“…对不起。”向昶逸攥紧了拳头，微微颤抖。
……
“阿逸，我要去冀北参军，而且是从末等的士兵做起，是父亲要求的。啊还有，你可记得阿珏？那孩子说以后要像我一样呢！”
“…”
“你呢？阿逸，可有想过要做什么。”
突然这么问，他怎么会想得到，不过，“…你要作为士兵去打仗，会很危险的，姑父肯定要安排人保护你。”
“嗯，父亲是这么说过，但是，没用的。”
“什么？”
“刀枪不长眼，父亲提醒过了，上了战场，没有人能真正保护得了我，包括父亲。”
“…”少年眼中的坚定和决然，让他感到一瞬间的窒息。
为什么啊？身为大将军的嫡长子，卫家的继承人，明明可以不用身先士卒，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我…”
“话说，外祖母想让我们两家再次联姻吧，哈哈，我是没那福气了。”
“…”
“…阿逸，如果我不在了，能不能待阿珏不光是妹夫，也代替我的份一起，把他当作自己的弟弟。”
他的唇瓣微颤，“…你，你自己的兄弟自己照顾。”
少年推了他一把，无奈地笑道：“真无情啊…”
“你不会死的。”
“…嗯？”
他想，自己也能有一样的决心。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
对不起。
说什么要帮你，什么想保护你，明明是他被敌人发现，才害得卫家身处险境。
连你的遗愿都没做到，只能带着妹妹东躲西藏，一刻也无法顾及你最重要的家人。
对不起…
“阿逸。”
卫辰钰来到跟前，将手中的庚帖递了过去，“毕竟过了定亲的礼数，这个虽马虎些，也是我卫家的交代。苒儿以后，也该名正言顺地出嫁。”
定亲时交换的庚帖已经遗失了，这是他拜托云可卿重新做的，当下，该要换回来了。
“…阿钰，对不起。”除了一声声抱歉，面对他，还有什么能说的呢。
卫辰钰笑了笑，“我一直相信你的，阿逸。”
“所以在牢狱时，我也曾怀疑，是不是不该太过相信你。”
“…”对不起。
他执起向昶逸拿有庚帖的手，“可惜对手如斯，你我再多的不甘，皆是徒劳。”
“我…”
“但是阿逸，我还想夺回一切。”
“…”他心中一怔，抬头看进卫辰钰的眼中，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坚决。
属于他的自信和光茫，从未消退。
“弟弟妹妹都没放弃，你我身为兄长，要说沉溺于悲痛，未免太早了些。”
“阿逸，还能继续帮我吗？”
这种问题，对他而言真的有选择吗？哪怕是重来无数次，他也只会有一个答案。
“好。”
……
“…无聊。”卫澜汋头靠在墙板上，心不在焉地瞟着地上的花坛。
整个人没什么力气地撑着，安静盯了一会儿，分明不想待在这了，却也不说走。
可是继续下去，也不过寂寥，须臾，她轻声说：“走吧。”正准备动身，却被人拉住了衣袖。
“汋儿，能不能等我一下。”只见温宝晴犹豫地看向屋中，眼睛里似有踌躇，又显不安。
卫澜汋愣了愣，倒也应下了。
对于今夜的第二位客人，卫辰钰是没有预料的，还以为他们听完墙角，都会回去呢。
温宝晴他并不陌生，只是没想到卫澜汋会把她带来东临，但也大概明白她离开京城的原因。
“到底是连累了温伯父，对不住。”
温宝晴连忙摇头，“不，大公子切莫这么说，父亲从未责怪过谁。”
“嗯…”
“那个，我、小女…”
卫辰钰顿了顿，笑着安慰道：“温姑娘，不必自谦，慢慢说就是。”
“…是。”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大公子，小女今夜来，是想同您商议退婚一事。”
卫辰钰一瞬间也愣住了，不过，到底这门亲事也非两厢情愿，他温和地说：“嗯，我知道了。待明日我会准备庚帖，交还于姑娘。”
“不、不，”温宝晴连连摆手，“不用麻烦，我、我没有要嫁给旁人，只是…我、我不知…”
“温姑娘。”
温宝晴一怔，见男人的目光中只余柔和。
“没事的，温姑娘。”
感受到他的安抚，她的心中也渐渐安定下来。
“大公子，宝晴很感激当年卫家相助，原本，我是想恪守名分，报答您的善意。”
可是这一路过来，她见到了为生活之大小事而苦恼的人，遇到了那个神奇的女子，还有对她展现了心悦之情的卫辰珏。
她才明白，原来躲不过的，是自己真正的期愿，还有她心底的爱意。
“我心有欢喜之人，虽此生难以相合，但，唯不愿欺瞒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