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下手真狠呐,倒是对你的后辈温柔些嘛。”
初次的较量不敌对手,女孩重伤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少年被教训后,转身同神明致歉。
“抱歉,灾厄神大人。”他说。
风神缓缓走近,将她抱了起来,清风拂过,一阵清爽感遍布全身,每一处伤口都逐渐愈合。
“要快点变强啊,小家伙,不然,他可是会担心的。”
……
“悸…”
少女用力直起手臂,顽强地一点点撑起身体,终于迈出了缓慢而艰难的第二步。
别担心…
脖子上的灼烧感,开始有下移的趋势,她一手捂住发光的部位,强烈的痛意直崔脑海,就连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身旁三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便是悸走上两阶,他们才慢慢上去一步。
倒是比预想的要快,童子心里想着。
转眼间,卫辰珏发现斑纹闪耀的位置变了,竟是蔓移到了肩胛处。他心中微惊,难道,是要全身都疼一遍吗。
悸…
“呃…”上到第十二阶时,已经转移至了胸前,心脏像是要被融化一般,痛感瞬间将她再次压垮。
“悸!”
蒋云朝拍了拍他的肩膀,“凌霁,这段路,终究是要走的。”
卫辰珏胸腔起伏,再次来到她身边,在那不过两寸的距离蹲下,而她却疼得想避开都动不了。
“别怕,悸,我就在这,”他说着,“再坚持一下。”
……
“还能继续吗?”抬眼间,少年站在身边俯看自己,估摸着她是否还有一战之力。
“你也是传承者,为了你的神明,再坚持一下吧。”
……
她要保护的神明已经不在了。
“悸,没事的。”
可是…
体内仿佛有熔浆要冲破胸口,她张开嘴大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发出同一种音节。可她还是站起来了。
又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她说过,会保护他,不再让他感受到痛苦。
少女再次一步步迈上石阶,一步,两步,每一步都好像身体被绑上千斤重,还有源源不断的痛楚侵袭,分明是脏腑和骨头,都快要熔化了。
四十四阶,那似灼烧般闪烁的光芒来到手臂,大概是她最熟悉的痛感了。
许是不要被同一种伤痛压垮两次,那看上去更加骇人的印记,这一次没能抑止她的脚步。
姑娘…
蒋云朝对这些斑纹无端感到恐惧,他想要移开视线,却最终定睛在少女的双臂。
他不能躲,他甚至未曾受伤,不该是他去逃避。
然而真正的考验,直到第七十三阶,才刚刚开始。
“呃啊!”
悸重重摔倒在石阶上,膝盖立刻擦出了血渍。大腿上的斑纹发出耀眼的光芒,终于让她彻底失去了行走的力气。
“施主。”童子再度出声,拦下了卫辰珏。其实,他本不该一而再的提醒的。
和神罚带来的灾难相比,肉体表象的伤病算得了什么。
也许,待神印全部消失的那一天,她便会在这样的痛楚中死去吧。
卫辰珏无力的跪着,眼看少女缓缓挪动手臂和双腿,沿着石阶一点点爬上去。
不要…
她也许不是神明,也许和常人并不相同,但她也是最独一无二的人,自相遇之初,便是光一般的存在。
她的出现,仿佛世间再无幽暗之地,再无魑魅魍魉横行。
直到他想要真正靠近这道光,和她站在一起,想将她永远捧在天上,而不是只有自己一无所能,眼看她匍匐在深渊。
“凌霁。”突然,身旁响起蒋云朝的声音,他目视着前方,轻声说道:“你该跟上去了。”
九十阶,悸的身体完全停滞了。
童子站在同一阶的边上,轻闭双眼;蒋云朝站在下两截的位置,目光对着那近在咫尺的道观。
卫辰珏半跪在她的身旁,温柔地看着如同时间被停摆的少女,轻声低唤她的名字。
……“悸,我要求你不能靠近,你会感到疑惑么。”
她想要靠近神明吗?
……“灾厄神有一个禁忌,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是想的。
想要和其他的传承者一样,由神明亲自训练战斗。
颤抖的喉咙里,轻轻呼出气息。
如果那就是遗憾,她已经感受到了。
好遗憾,从没能靠近过神明…
“悸…”
她慢慢转头,余光中,男人模糊的身影挨得很近。
不可以,卫辰珏,不能靠近…
不能再伸手扶他的身体,坐在身边一起吃饭,不能再握住他的手,也不能一起躺夜晚的草地…
不能让他再触碰自己的伤口,更不能…再感受一次那个拥抱。
“放弃吧,不能变得像拉菲蒂奇大人一样。”
突然,脑海中响起这样一道声音。
“…”
不可以。
她缓缓伸出手,朝着卫辰珏的方向,像在渴望抓住什么一般。
“不能永远,无法再靠近他。”
不可以。
视线中,男人的面容越来越清晰,他的目光很平静,见她靠近,还渐渐有了笑意。
“至少要让他,留在身边。”
“…”
卫辰珏,变了。
和最开始的相遇不一样,他不会再防备,不会轻易的愤怒,不再因为亲人而时刻痛苦。
她想看到卫辰珏现在的样子,哪怕他会悲伤,她也想看到他越来越多的笑容。
所以,不可以。
在他的眼前,少女的手臂轻轻垂落。
童子睁开双眼,再度抬步跟了上去。
一百零六,一百零七…
一百零八。
双脚已失去知觉,悸只能用双臂、双膝用力带动身体,向前跃去。
碰!
“悸!”
见她整个人摔在平地上,大家不禁萌生了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漆黑的斑纹依然存在,身体的疼痛则全然消失了,悸撑起身体,怔怔看着地面,耳边响起男人的呼唤声。
“别过来。”
再一次,不能靠近他了。
为什么,她会觉得痛苦,失去的那种痛苦…,啊,这就是悲伤吗…
卫辰珏本想看她的伤势,却在接近之时,突然愣住。笼罩于她面容下的地面上,一下又一下,缓缓接到了泪珠。
她是在…哭?
胸中似有澎湃的潮水满溢,他感到心尖被刺破一般,酸麻的疼痛钻心噬骨。
须臾,他的手伸进怀中,取出了什么。
“别…过来。”
“悸。”他温声唤道。
声音就在面前,少女缓缓抬起头,银灰的眸子带着淡淡茫然,两道泪痕顺着眼底滑落脸颊。
“悸,我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