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
意料之外的变化,让陈喰本能的感到不妙,不禁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陈漱、狄怀兴和赵北城亦是如此,或抬头或环望或对视,却一无所获。
“别分心!”陈烈面色一肃,骤然厉喝。
那声诡异的怒吼,仿佛给了虿虫群力量,那些被金石禁锢的虫子,再度挥舞着虿足勉力挣扎,甚至不顾自身与同类安危,肆意释放气刃,只为挣脱束缚,即便支离破碎也在所不惜。
霎时间,金石破裂、残尸乱舞、墨血四溅,脱困的虿虫只余十之二三,却奋不顾身朝众人蠕动。其它虫子,似乎也受到感召,纷纷暴起,朝场中被围的猎物释放气刃。
气刃看似凌乱,却十分刁钻,将众人一一分割,无法相顾。
陈漱见状,也不慌张,招徕啸音颅于双掌之间。顿时,头骨厉声尖啸,在女子周身放出音障,阻隔了所有攻击,哪怕气刃不断袭来也无法击破,仅能造成淡淡的涟漪。
只不过,陈漱此刻的鬓发如同狮子一般炸开,而且目光凶厉檀口微张,似乎正与手中灵器协力抗敌。
狄怀兴和赵北城也各施手段,还一左一右,默默地与陈漱一起立成三角之势,将老祖亲传护在中间。陈喰此时也没闲着,连打响指,将靠近的地行虿一一焚烧殆尽。
可惜,他的燎星火只能引燃十丈范围内的目标,对付具备远攻手段的虿虫,多少有点乏力。
至于威力更甚一筹的炽胭脂,他可不愿在此刻施展,否则就算能打退虿虫,自己也会虚弱不堪。而且虿虫不断涌来,捕猎队虽然手段颇高,局势却并未见好。若在拐点出现之前动用炽胭脂,实在太过不智。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陈烈出手了。
他将手中的九曜分光镜托举上天,随即大喝一声:“开!”
悬浮在半空的完整晶体,突然应声分散,九个切面瞬间变成了九面镜子。除了一面仍旧漂浮在陈烈的头顶,其余八面分别飞向八个方位,自上而下对准密密麻麻的虿虫群。
布置停当,陈烈抬头仰天,眉间迸出天光,射入头顶的镜子。霎时间,其余八面同时激射出道道追光,清扫着地上的虫子。
不消片刻,虿虫群已经损失大半,陈烈似乎还不满意,再度厉喝:“列!”
八面镜子在空中飞舞,随即列成一线,对准一棵正不断涌出地行虿的巨大灵蕈树。陈烈眉间的天光再现,经过八面镜子逐一增幅,散射出光锥,直接击毁了足有三丈宽的树干。
此举果然奏效,虿虫失去巢穴,纷纷退了回去,众人的压力顿时减少了一半。就在陈烈故技重施,瞄准另一株灵蕈树时,那记不似人的怒吼再度响起。
然而这次,虿虫并未像方才那样拼命攻击,反倒逐渐停歇下来。
众人虽然不解,但不敢松懈,却听到陈烈猛地下令:“散开!”
话音刚落,数道环形气刃从地底斩出,切割众人脚下的大地。狄怀兴拉着陈漱,陈烈则拽着陈喰,连同赵北城一齐高高跃起,堪堪避过之后,环内的大地突然崩碎。
陈烈吹响鸟喙骨哨,四头飞骑疾驰而来,分别接住下坠的众人。
这时,地底突然窜出一头诡异的怪物,朝着已然坐在飞骑上的猎物,气急败坏地嘶吼。
无发、无须、无眉,面上肌肉缓缓蠕动,苍白的眼瞳渗出恶意。模样虽似人,但身躯左侧长有三条臂膀,而右侧长着数根如同节肢般的虿足,上面还包裹着血肉。
它衣衫褴褛,朝猎物们展露尖牙,肆意怒吼,仿佛对着鲜活的生命,倾泻无穷的憎恶。
“烈哥,那是什么怪物?!”陈漱惊得差点尖叫出声,险些驾驭不了座下飞骑,再也不敢靠近地面。
“那是......异变者!”狄怀兴略微打量,脸色骤然一变。
异变者?陈喰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却马上体会出了其中的含义。
食灵者吞食异兽,虽能借此修炼成就身命,但风险也不小。不按秘方吞食者,异化;吞食过多者,异化;炁海中毒性过甚者,异化,甚至不遵照五类十三性吞食者,也有可能出现异常。
现在地上的那个怪物,想必就属于其中之一。
“队长,现在怎么办?”
赵北城的话,让众人都有些犹豫。现在的情况很明显,那个怪物能够驱使地行虿,似乎整个摩云蕈林里的虿虫都听它的,若再强行捕猎,未必能讨得好处,说不定还会陷入苦战。
可这次行动才刚开始,如此折返,心里实有不甘。
“太近了,离陈家堡太近了。雾灾将至,必须铲除!”陈烈转身朝队员大喊:“怀兴、北城随我上!其他人留在天上。”
“烈哥,我也要去——”陈漱闻言,立刻反对。
“小漱,照顾好陈亲传。”
狄怀兴补了一句,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丢下话后自鞍座上高高跃起,照着怪物的头顶从天而降,手中笔出法诀,口中念念有词:“见我如见山。”
霎时间,狄怀兴周围灵机波动,身子也骤然一沉加速坠落。砸中怪物脑袋时,宛若千钧之重,压得怪物直不起腰,连叫声都发不出来。
怪物左侧的三条手臂探入大地,似乎想要潜地遁逃,可狄怀兴哪会看不出来,当即厉喝一声:“妄想!”
随即他双臂虚招,嘴上念诀:“嵎夷、南交、昧谷、朔方,四部晟峰皆从我愿,镇!”
倏地,四方灵机再动,全都夹击怪物,连带头顶上的狄怀兴,誓要将异变者挤压成血沫。
忽然,怪物身上的虿足如同蟒鞭,抽打在包夹自己的五股灵机上。仅仅一次,并无效果,怪物顿时发狠,虿足被它舞得眼花缭乱,只见其影不见其形。
每一次抽打,都有数道气刃斩出,直到把灵机斩碎斩尽,怪物依旧毫不停歇,愤怒地对着周遭的一切胡乱抽打。顷刻间,山石碎裂,周围灵蕈树接连倒塌,那些萤虫般的虚幻灵影纷纷破灭。
狄怀兴人在半空,无处借力,只能硬抗。他从怀中取出一对酷似石板之物,此物迎风便长,变成一对一模一样的武器。
黑褐之躯似金似铁,竟比其主还要高出半头,厚锋无刃,中间各有一个把手。狄怀兴一手握持一件,居然颇为轻松,随即双手一合,此物如同门板一样,严丝合缝的挡在其主身前。
气刃凌空斩在其上,竟连划痕都没留下,便烟消云散。
离得较远的陈烈与赵北城,挡拆得当,并无危险,可在天上的飞骑却倒了大霉,它们不过是交通工具,哪儿见过这场面?顿时惊得呱呱乱叫,然后接连中招,从天上掉了下来。
此时的陈喰正从飞骑上跳下,堪堪落在一棵灵蕈树的伞盖上,却不想气刃紧随而至,直接把脚下的灵蕈树劈成两半。
他抓紧树干,磕磕绊绊,终于安全地落在地面。陈漱也化解了斩来的气刃,急忙跑到他的身旁,问道:“没事吧?”
见陈亲传摇头,她微微舒了口气,嘴里却嘟囔着:“真是个累赘......”
主攻的三人见飞骑坠落,心知已无退路,纷纷上前抢攻。
赵北城掏出一个刺有云纹的皮囊,松开绑绳后一股瘴气散溢而出。他吹气成风,将之全数卷向怪物。陈喰在一旁瞧得真切,那雾气与侯鹰的异能有些相像,不过侯鹰吐的是紫雾,而皮囊里的是黑瘴。
瘴气乘风,即将包裹目标,怪物却不慌不忙,张口一吸,所有黑瘴顷刻被它吸入腹中。随后,它转头对准抢上前来的陈烈,将所吞的黑瘴尽数朝他喷吐。
“烈哥!赵北城——”
赵北城愣住了,他从未想到怪物居然有这种操作,惊慌失措之下急忙用手中皮囊,将包裹着陈烈的黑瘴全部收了回来。
尽管收得及时,但陈烈还是受了伤。不仅连连咳嗽,还吐了口黑血。瞧那模样,应是瘴毒入体。陈漱飞奔到她的烈哥身旁,急忙取出丹药给他服下,方对赵北城吼道:“你会不会用莽烟袋——!”
赵北城也慌了,正要赶过去看看自家队长的情况,却被怪物招徕的虿虫群阻断在旁。
堪堪落地的狄怀兴,举起一双钝锋刃,从背后砍向怪物,想要吸引对方的注意,好为队友争取些时间。可他刚冲到目标面前,对方的三条手臂骤然暴涨,仿佛三条蛟蛇从三面朝他抓去。
狄怀兴被迫后退,赵北城一时也脱不开身,陈漱吹响骨哨,也不管周围有没有鸟雀接鸣,挡在正打坐化丹的陈烈身前。她杏眼含怒,突然仰天清唳。
倏地,明澈的夜空忽然涌起乌云,一道闪电应声而落,劈中她身前的怪物。
那怪物的右肩被整个击毁,掉落了几根断裂的虿足。陈漱面色苍白,身形欲坠,却偏要乘胜追击,再度朝天啼鸣。
乌云之中又落下一道闪电,可这一次却劈了个空。怪物那丑恶的身躯,如雾般消散,刹那间又诡异地出现在陈漱的身后。
女子顿时寒毛耸立,她根本没想到,这个恶心的对手居然还有此等异能。她心知不妙却为时已晚,但倔强的性子让她拖着疲惫的身躯,握紧啸音颅,准备拼死抵挡已经降临头顶的三条扭曲的手臂。
“小漱——”
狄怀兴鞭长莫及,就算扔出手中武器也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怪物,即将扭断陈漱的脖子。
就在两人绝望之际,三枚玄心血珠分别洞穿了怪物那诡异扭曲的手掌,并将其全部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