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月色一般，天上最开心的，可能只有云。

没有空手回就是最大的幸运，猎物是两只大公鸡，但以他们的饭量，一人就能吃四只，只能说是有点夜宵，多少能安抚一下泛滥的胃酸。

“你们终于回来了，楼长这孙子又做妖呢~”

“怎么了？”海炎知道王二虎好打听，一定是有新情报，一边问着，一边把鸡掰成了四块，板板正正，大小一致，递给了他一块前叉。

王二虎一看就是真的饿了，三口吞了下去，连骨头都没有放过，咽下去后，慌慌张张的说道：“今天死人了，拆墙的时候，上边有人不小心，城砖掉落，把下边的人，呕~脑袋都砸进肚子了。”说着，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喃喃“太血腥，太惨了。”

海炎又把第二只鸡掰开，还是四份，油水实在不多，而且没有其他调料，味道着实一般，全靠柏木和枣木提香，但就这么点味道，似乎依旧吸引了鬣狗。

“吃吃吃！谁他喵半夜吃！楼长还没吃呢，不知道吗？”

声音有些熟悉，汤洪波瞬间握紧了拳头，人他确实没有看清，但这声音，装酒坛子抛海里他都忘不了。

海炎停下了手，对他们摇了摇头，时间、地点、人手、情报完全不对称，不能妄动。

一个二五八万，顶着黑眼圈，被三个腿子扶着，走着六七八日的步伐，颤巍巍的晃了过来。

当楼长还需要自己动手干活吗？

怎么可能。

再说了，楼长是工读兵？

工读兵没有留级。

肖家只是不那么富有，又不是交不起学费，他可不是因为实力不过关，被刷下来的。

这三废物怎么突然不会叫了？

真废物，还需要本大人亲自来，心中暗骂了三千言，肖阳唾了口唾沫，用脚搓了搓，骄傲的一甩头，只听见脖子咔咔作响，一种落枕感直接涌上了心头。

“把肉交了，明天留在这里干活，就这样。”没了心情，他踢了小弟一脚，吩咐道：“去把肉拿过来，闻着还不错。”

“还有，明天你们三个就可以去袁家了，这可是富贵人家，别说老大我不照顾你们，这可是肥缺，嘶~这脖子，没乐乐恐怕是治不好了——”

海炎没说什么，依旧用树叶包好，双手把鸡递了过去。

仰着脖子欣赏月亮那朦胧美的肖阳，今天有些太放纵，并没有看到三小弟那颤抖的腿脚，和欲言又止的表情，只当是收个保护费，没有放在心上，转头就继续颤悠悠的往回走。

他只是巡逻一下领地，他才不会住工棚，又臭又乱，爱谁住谁住。

“二虎，正常情况，以我们城墙的高度，只要下面不是死人，想被砸死很难吧？”汤洪波悠悠的问。

王二虎点了点头，悄悄说道：“那三人是拿来立威的，前天晚上在舵主讲话的时候，放了个屁。”

汤洪波看向海炎，两人对视一眼，笑了。

“行了，别想了，睡觉。”

窝棚区彻底暗了，很快呼噜声响了起来，有四个人忍受不了呼噜声，爬了起来。

云更迷了，月光更淡了，四人都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沿着一条有些熟悉的道路快速走着，他们走着，越来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工具库失窃了，少了四根搞把，明天有人要骂骂咧咧，挨骂的还得去劈柴补上，但那是明天的事，今天，已经有人要遭殃了。

“肖爷，天快下雨了，咱快点走吧——”

“你们呐——啥也不是，下雨怕什么？走慢点怕什么？这才叫生活，懂吗？”肖阳回忆起了百花香，回忆起了花园，回忆起了快乐时光，站在原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湿润的空气，淡淡的腥气，美妙的一天。”

三人快急死了，后脊发凉的感觉非常明显，但抛弃肖阳直接跑，他们也不敢，那样就算活过了今天，明天依旧没好日子，三天揍九顿都是轻的。

“肖爷，我背您怎么样？”一个人实在顶不住压力，提出了上策。

“不可能！我身体好的很！”

一人急的跺脚，转头咬牙切齿发泄了片刻，看到有店夜开门，急忙提出了中策，“肖爷，我们去店里躲躲怎么样？就当给我们三兄弟一个进步的机会，如何？”

“算了，怎么能让兄弟们破费呢？走了，回家，不，回学校。”肖阳看到夜开门这个名字，腿更软了，哪里还有进去丢人的打算，摆摆手，调转方向回学校去了。

三人这下更傻眼了，学校周边可不如这里繁华，这个点四周一片黑洞洞的，真要出点什么事，那不是——

“肖爷，我的肖爷，我们真的不能走夜路了。”最后一人跺脚又叹气，实在没了办法，只能出下策，实话全说，“我实话和爷说吧，我们都感觉今天那小子不简单，我们不能不防他狗急跳墙，我们还是尽快找个地方避避吧，过了黑夜，白天就好多了。”

“呵呵，瞧你们三那怂样，”肖阳的脚步根本没有停，被拉住只是让他更加不耐烦，“明天城墙上，你们只需要瞪大眼睛看清楚，我是怎么收拾这种小垃圾的就行了，松手！”

看到三人瑟缩的样子，他笑了，自豪的指了指自己，“跟着我，你们大可放心，将来都是骨干，这种小垃圾，要学会蔑视。”

三人颤抖的更厉害了，最害怕的已经咬住了自己的八根手指，嗑了起来。

肖阳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他回头，他看到一块城砖在眼前放大——上面还有着一片血迹。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让这块砖流落到附近的院子，而海炎正好觉得它顺手。

扑通——

三人同尸体一同跪下了，在最真实的死亡面前，他们说不出任何俏皮话，也喊不出求饶的话，只知道皮囊很软，很鼓，海洋很大，很凶，再多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了。

嘭——

棍子的力道很足，他们迷糊中感觉到了幸福，终于不用漂泊了。

出城走了五里，他们终于找到一片满意的林子，自带一个陨石坑，省去他们挖坑的麻烦。

“可以啊，二虎，这么快就克服了恐高，有两下子。”汤洪波拍了他一下，转头看向海炎，“这么做，就发现不了吗？”

海炎摇头了，“临时措施罢了，养点走狗很正常，而狗鼻子又是一向灵敏，时间早晚罢了，我们要更加努力变强了。”

“炎哥，我想变强。”

“我也想！”

“我也一样。”

看着三双渴望的眼睛，海炎似乎听到有音乐响起，似乎有少年在星空下，第一次找到值得奉献一生的东西。

“我自创了一套武技，学了它的人，可就是我的人了。”

“我加入！”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