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那些打手们这才纷纷反应过来。
几十个人围住傅嘉言,将他从李纪辰的身上撕扯下来,然后将铁棍、木棒都加诸在他的身上。
这几乎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群殴。
十几个手持武器的打手把手无寸铁的傅嘉言围在中间。
傅嘉言抬手护住身上几个重要的要害位置,身上很快就见了伤。
他身下缓慢的流淌出一片血泊来。
李纪辰骂骂咧咧的站起来,擦掉自己脸上的鼻血,忽然从自己的靴子里摸出一把弹簧刀就朝着地上的傅嘉言走去。
殷白的脸色终于微微变化了。
她拦住李纪辰,“你答应过我,不伤害他的。”
李纪辰看了一眼殷白,“刚才他打了我,这个承诺就不算数了,我向来是个锱铢必较的人。”
说着他就扬起手中的弹簧刀,直直朝着傅嘉言刺过去!
殷白的脑子里轰隆隆的一片。
她什么都没有想,径直冲过去护在了傅嘉言的身前!
“扑哧”一声,刀刃没入了身体的声音,清晰可闻。
李纪辰愣了一下,松开了手中的刀。
随着“哐当”一声的落地声响,傅嘉言终于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眼睁睁看着殷白就这么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身体轻盈,就这么倒在了血泊之中。
傅嘉言脑子里的那一根弦终于崩塌了。
他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撕心裂肺地咆哮的,也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在大脑一片空白的情况下抱着殷白的身体冲了出去。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入了鼻腔。
他站在急救室的走廊上,盯着上头那红色醒目的字眼,双手颤抖不止。
这场手术进行了很久。
久到外头等待着的傅嘉言几乎就要崩溃。
他知道自己无法承担失去殷白的代价。
他只盼着她可以安然无恙地活过来,什么方案泄露,什么假意绑架,这些他通通都不计较了。只要她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可能。
终于,急救室的门打开。
医生摘下口罩,焦灼地开口:“伤者失血过多,医院现有的血库库存不够,有没有亲属可以捐献的?”
傅嘉言愣在原地。殷白是收养的孤儿,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亲属。
他忍着心头的心惊,强行质问:“你们不是大医院么,为什么会没有血库库存?”
医院疑惑:“伤者是AB型Rh阴性血,非常稀有的血型。你作为病患家属,连这个都不知情么?”
傅嘉言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说她的血型是什么?”
“AB型Rh阴性血。”
傅嘉言一只手撑住了额头,只觉得脑子里开始晕眩了起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一切巧合得太过异常了。
怎么会这么巧?他的血型已经很稀罕了,可偏偏……待在自己身边的殷白,和他是一模一样的血型。
他强行压抑住心头巨大的惊惶,折到角落里,给傅柏松打了一通电话。
那头的傅柏松接起电话,本还想骂骂咧咧,却被傅嘉言一句话打断。
傅嘉言只问了一句,却是极有分量的一句。
“你告诉我,你收养殷白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她身上的血?”
那头的傅柏松沉默了。
他能感觉到,傅嘉言看似平静的语气之下,潜藏着巨大的漩涡暗流。只需要一个答案,他就能被彻底点燃。
傅柏松叹息一口气。
既然隐瞒不下去,他就只好说实话了。
……
“彭”的一声,手机被砸在了地上。
路过转角的几个路人吓得不轻,连忙避着走。
傅嘉言把手机砸了出去,愤怒到脸色惨白。
他终于知道了……终于知道了……
……
怪不得……
为什么每一次自己受伤,最后都安然无恙……
他以为是自己幸运,却不知,每一次任性妄为的背后都有人替自己买单……
……
傅嘉言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知道横兀在两人之间的那些巨大的鸿沟,那些跨不过去的仇恨,究竟来源于哪里。
但现在知道,似乎已经太晚了。
他沉默地站了片刻,死死地盯着“急救室”三个鲜红醒目的大门。殷白正在里头,生死未卜。
自己以前出了意外的时候,她是否也是这样站在外头焦灼?
傅嘉言走过去,对医生平静开口:“我是AB型Rh阴性血,抽我的血吧。”
……
漫长的手术之后,殷白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着洁白的天花板。
身旁的护士一边测量体温一边说:“你进来的时候失血太多,差点以为抢救不过来了,还好是你家属替你输了血,这才勉强算是捡回一条命……”
殷白敏锐的捕捉到了这话里头的重点,立刻问。
“我的家属?哪个家属?”
护士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就是那位很英俊的先生呀,好像是叫傅嘉言吧。”
殷白沉默了。
她没有料到傅嘉言竟然会替自己输血。
“他还好吗?”她担忧他的身体状况。
“还好,他的身体底子比你好太多了。”
殷白这才放下了心。
……
在医院的这几天时光很难打发。
她恢复的很慢,反倒是隔壁病床的傅嘉言率先恢复了过来。
傅嘉言能出病房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过来探望殷白。
他在殷白的床边小心的握住她的手,问道,“为什么你要独自承担这么多事?为什么你不早点将真相告诉我呢?”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拂过殷白耳边的长发,温柔的将它拨弄到耳后去。
殷白垂下眸子,没有开口说话。
傅嘉言把自己的手指在她的掌心穿过,与她十指相扣,温柔说:“你曾经是我的人形血库,如今我也是你的人形血库。我们身上流淌着一样的血,我们可以彼此把自己的生命交托在对方的手中。殷白,和我在一起吧,我们应该是天生一对的。”
殷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泪水却迷了眼睛。
在这几天里她能接触到外界的消息,已经知道自己先前犯了一个怎样的错。
她误信了李纪辰,做出了伤害傅嘉言的事情。
在她进入抢救室生死未卜的时候,李纪辰给她发了一条短信,那短信里他终于坦白,自己先前编造的那些话,只是为了利用殷白而已。
其实她的身世并不是真的,那一份陈年的报道也只不过是李纪辰找人用技术合成的罢了。
殷白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她曾经得到过傅嘉言的一片温柔,但终究还是亲手伤害了他。
……
……
在殷白的身体终于好转可以出院的那一日,她隐瞒了所有人,悄无声息的办理了出院手续,独自离开了医院。
站在医院门口,她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心中泛起一片酸楚。
她清楚的记得傅嘉言没日没夜加班时脸上那疲惫的神色,也记得他在废弃仓库里是为了救她,毫不犹豫在合约上签下名字的样子。
听说傅嘉言已经失去了在公司的所有股份,几乎一无所有;老爷子听闻消息之后一病不起,很快就过世了。傅嘉言被家族抛弃,成了孤家寡人,以往生意场上的仇家都来寻衅挑事。
他的处境很不好过,这些都是拜自己所赐。
越是细想,她就越知道自己已经无颜去面对傅嘉言了。
她曾经卑微的爱过他,但那时自己没有得到他的任何重视。
后来他也曾卑微的爱过自己,但自己却被满腔仇恨蒙蔽了眼睛。
或许所有的爱都来得不是时候,所有的温情都在命运之中擦肩而过。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大概就是我们都曾爱过对方,但没有发生在同时同地。它们散落在了命运不同的篇章之中,成了单独而荒唐的片段。
……
傅嘉言是后知后觉才发现殷白不见了,他打她的电话,给她发短信,疯了一样的满世界的找她。
但,殷白却像是从此人间蒸发一样,没有任何消息。
傅嘉言急疯了。
他放弃了一切,把全身心都投入到寻找之中。每一次有线人提供了消息,他都会千山万水地赶赴到那座城市,但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有一件事,殷白一直不知道。医生把她抢救回来了之后,忍不住感慨:“伤到这样的程度孩子都保住了,简直是大自然孕育的奇迹呀。”
傅嘉言这才知道,殷白已经怀孕了,两个多月。正是两人宿醉之后的那一次。
这是上天给他的巨大的惊喜,这一次,他不想再错过了。
上飞机的时候,傅嘉言沉默看着外头的风景,在关机之前给殷白早已空号了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殷白,我会找到你。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