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云懒得理他，胡乱地用锦帕擦着脸，全然不顾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甚至因为动作粗鲁还将刚刚结痂的疤弄破了一小块，露出了点才刚刚长好的粉嫩色的新肉。
她全然不在意，看的沈玦额角抽抽。
“你好歹对脸好些，女为悦己者容。”
灵云随手将锦帕丢在一旁：“怎么，我丑到你了？”
沈玦才刚刚要说“对”，哪知她却更嫌弃无比地哼了一声，两只手抱在胸前：“也不瞧瞧你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
他侧颜轮廓完美，虽因病痛瘦，却不弱，龙章凤姿，矜贵逼人。
“长的人模狗样的，却是个内里空虚的，还有资格嫌弃我？”
反正总不能在嘴巴上吃了亏。
灵云的话让沈玦原本尚算好的心情又沉下来了：“看来王妃嘴巴是一点儿都不饶人，希望一会儿到了景府能看到王妃准备的热闹。”
“看呗，别吓死了。”
灵云闭上眼睛，起床气太凶了，塞了那么多食物到肚子里，都还是压不住那种想骂人的冲动。
沈玦袖中的拳头握紧了，胸口处的戾气被强行压下去。
是了，人有相似，就算她早上说出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也不过是巧合罢了。
不是她。
厉王府的马车带着十几箱“礼”浩浩荡荡地往景府去。
景府之前因为闹鬼，本来府门口很是萧条，结果厉王府的这些“贺礼”带了不少热闹来，上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吃瓜群众。
就算办丧事也少不了看热闹。
景家一夕之间惨遭巨变，两位姑娘虽然都各自攀上了高枝儿，但又是被火烧，又是当家主母被杀，景府上下一层阴郁。
景儒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头发乱糟糟的白。
来吊唁的人少之又少，生怕染了晦气似得。
他双目无光，也没有心思来计较这些，直到老嬷嬷匆匆而来：“回来了！回来了！王妃回来了！”
景儒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两步，伸长了脖子，却在看到厉王和灵云的瞬间，脸色也暗淡下来，心灰意冷地落下两滴眼泪，没想到今日最先来的竟是被当做棋子的这个女儿。
灵云步履生风一点儿也不像是来吊唁的，反而是像来吃席的，招呼着人把准备好的金山银山，纸人纸马全都往里面搬。
她广袖一挥，虽然穿的不算花枝招展，但也不算素：“爹，别客气哈，我这些礼物可都准备了双份，让母亲在下面给您老人家好好地保管一番。”
“大小姐，你怎地这样和你爹说话？”老嬷嬷不大高兴，冷着脸教训，“百善孝为先，你……唔！”
“啪！”
灵云动手极快，快到嬷嬷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轻描淡绘走到景儒跟前，拜了一拜：“祝爹万寿无疆……咦？这种情况下，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些话？那就祝爹和母亲，生同寝，死同穴吧。”
“景翎芸，你，你……”景儒没想到今日这种场合他亲手养大的女儿竟然会来落井下石，他气的脑仁都在疼，吹胡子瞪眼的，可又拿她没辙，只能叫嚣着，“滚！滚出去！滚出去！”
“来人！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个不孝女轰出去！”
灵云端着架子：“谁敢动本王妃？”
她背靠厉王，谁敢动她。
算着时辰，景宝珠也到了。
景儒正被气的头晕眼花，气都快要喘不上来时，下人来报：“王妃回来了！王妃回来了！”
“快！快——”
景儒颤抖着手，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灵云，当下就哭了起来，“女儿啊——”
景宝珠在晚秋的搀扶下，施施然地走进来，下人赶紧双手奉香，可景宝珠却嫌弃地往旁边一推：“爹恕罪，女儿如今不方便。”
“你？”
她压低了声音，上前搀扶着垂垂暮已的景儒：“女儿怀了礼王殿下的孩子。”
景儒的声音颤了颤：“当真？”这下子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只是女儿才进门，这事儿不方便公开，所以只能小声与爹说。”景宝珠嫌弃地看了一眼灵堂，“今日来，是有事找爹商量，还请爹移步。”
景儒斜眼睨了一眼灵云和沈玦，如今他的亲生女儿已经怀上三皇子的孩子，假以时日便是人中龙凤，还有这两个碍人眼的混蛋什么事。
他连多看这两人一眼都不愿意，带着景宝珠往旁边的偏厅去。
灵云给一旁的春见递了个眼神，春见立刻悄然退下。
她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麻烦王爷扶我回我那破院子休息。”
有人想要阻拦，可被灵云这么一瞪，是万万不敢跟上来的。
他们也曾想过要找老爷说这事儿，可老爷和礼王妃关了偏厅的门，想来也是说大事，他们哪儿敢打扰。
沈玦跟着灵云来到景儒的书房，脸色不大好看：“你大费周章地就是来他书房？”
上次明明已经来过了。
灵云不客气地打开暗格，书信和钥匙都还在。
“上次那是不愿意打草惊蛇，现在可以全都带走了。”
“你就不怕这一次也是打草惊蛇？”
“放心吧，景宝珠这一次一定能把老不死的气的吐血，至少得瘫。”
“对春见下毒这有把握？”
灵云讶异地眨巴着大眼睛，一边将信塞进沈玦的手里，一边将钥匙往怀里揣：“王爷怎么知道？”
沈玦完全捉摸不透到底她在打什么鬼主意：“钥匙很重要？”
“我的嫁妆呢。”
多亏了景翎芸，否则她还不知道景儒在平乐巷有一处不起眼的宅子，这钥匙就是宅子的大门。
景儒当了这么多年的户部侍郎，俨然就是放了一只大老鼠进米缸，他可是脑满肠肥的。
这一次不趁机收刮掉他全部身家，她就愧对镇国公府死去的英灵们。
她紧紧地护住钥匙：“我都把你政敌的东西双手奉上了，你不至于和我这个小女子抢钱财吧？”
那贪婪的神色都快溢出眼眸了。
沈玦将信又塞到灵云的手里：“若这些东西有用，那夜我就带走了。”
“这些还不能定他的罪吗？”
“你想定他什么罪？”
“陷害忠良，谋害镇国公府满门，这还不够？”
她说的信誓旦旦，可在下一刻又自嘲那般扯了下嘴角，掂量了下手里的书信，眸色一冷，“在你那无用，不代表在我这儿就无用了。”
就算不能从正面查，那就动点邪门歪道好了。
灵云眼底闪过一丝疯狂，带着那一叠书信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