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玦凝视着她那双一点儿生机都望不到的眼睛，饶是他也觉得心里发毛：“王妃手段阴狠，师从何处？”
景翎芸自小便养在景府，就算后面再黑化也不可能黑化到这个地步，这具壳子里藏着的是什么样子的鬼。
灵云以为他会问她的脸是如何复原的，没想到却是问这个。
她也不虚与委蛇，嘴角一勾：“地府。”
压迫感十足，当真就像从地府爬出来的一样。
她实在是没心思和沈玦废话，干脆利落地闭上眼睛：“别烦我。”
沈玦还是头一次在一个女人手里吃两次瘪，而且还是在同一天。
他的脸也垮了下来，但从小被太傅教导的修养让他努力地克制住自己即将要宣泄出来的坏情绪。
太傅说，喜怒不形于色，方为生存之道。
马车停下了，宫徵掀开帘子：“王爷，王妃……”
他本来还觉得今日看了好大一出热闹，车子里的人应该是很高兴的，但这怎么气氛不对。
忽地他注意到了灵云的脸，震惊的差点滚下车去，哪家好人的脸能在短短半个时辰里复原的啊，这，这……
他牙齿打了个颤：“平乐巷，到了。”
说完立刻下车，拽着不明所以的春见退到了一边。
灵云先下了车，脸臭的生人勿近，沈玦紧随其后，脸黑的闲人勿扰。
春见想跟，宫徵一把拽住她：“你没王妃的脸吗？”
“怎么了？”春见倒是没怎么在意，方才她都还沉浸在景家被折腾到灭门的欣喜之中。
没想到王妃虽然是景家女，但能在大是大非之中找准自己的定位，还有礼王妃当场流了鬼胎出来，这种诡异的大事只怕不消片刻就能传入宫中。
闹得越大越好。
礼王妃进门不足一月就怀了鬼胎，三皇子的头顶一片绿就不说了，而且之前还隐隐传出三皇子好似不能人道，若当真如此，岂不是断了储君之路。
这下有好戏看了呢！
“王妃的脸好了。”宫徵紧张兮兮地咽了口口水，“你觉得王妃是人吗？”
之前他都没怎么在意，可细细一想，王妃和景家不死不休，难道不就是从地府爬出来报仇的恶鬼吗？
“之前王妃能从乞丐窝爬出来，一身鲜血淋漓地赶到喜宴，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我听说，鬼要挖人心脏吃的。”宫徵担心地捂着自己的心脏，“我当真是……”
“胆小鬼！”春见哼了一声，她可不怕，“王妃就算是鬼，那也是好鬼。你有看到过时时刻刻帮我们厉王府的恶鬼吗？”
这么一说，到也还说的通。
宫徵愁云遍布的脸终于是缓和了不少：“那你知道他们来这儿做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诶，你这个贴身侍卫怎么不跟着？”
“你这个贴身侍婢也没跟着。”
“没见王爷和王妃之间情况不对劲吗？路边的狗看了都得绕路走，你行你上。”
灵云臭着一张脸，来到一处紧闭着大门的不起眼小宅，取出景儒书房里藏着的钥匙，不费力地就打开了锁。
她从容地走进去，小院没什么稀奇的，一眼看过去就很普通。
这几日晚上都会下些春雨，也不大，顶多就是润润土地，院子许久没人来过，四处都挂着带着露水的破败蜘蛛网。
小院的地并不平整，有些坑洼，脏兮兮的泥浆染上了她的绣花鞋，看起里有些狰狞。
“宫徵。”
她声音冷清，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压。
宫徵赶紧冲过来：“王妃，属下在！”
沈玦给了他一个厉眼，到底是谁的属下？
“多找些人，”灵云往后面一退，退到房间里，“把院子给我挖开。”
宫徵不明所以，但吃了刚刚的教训，还是抬头看向自家王爷，等到王爷点了下头，他才立刻去安排。
沈玦蹙眉问：“这下面有什么？”
“我的嫁妆。”
“嗯？”
灵云寻了个椅子来，仿佛就在瞬间，刚刚的怒意烟消云散了，她脸上的阴霾也都散开了，她双手托着下巴，脸上堆着笑，就像刚刚阴郁之气不是她发出来的一样：“之前的百万嫁妆不是都充盈国库了吗？我可亏大了。”
“不给自己找点银子，我以后可怎么在王府立足，万一王爷有了相好的，我也能全身而退不是。”
春见有些后悔了，她刚刚就该和宫徵一起出去找人来挖院子的。
这些是她能听的吗？
春见还是劝了两句：“王妃这话说的，王爷哪有什么相好的，这些年王府可就没有别的女人。”
倒是有些眼瞎的总是要送女人来，但可全都被打发走了。
唯有王妃能够在王府立足的。
灵云眨巴着眼睛，敛去了威压之后，她眼眸灵动非常，就像装满了漫天星海：“怎么我听说，王爷心里住着一个人呢？那白月光，可是遥不可及的呢！”
春见陡然噤声，王爷心里的白月光，那必定是镇国公府的小郡主呀，可那位小郡主已经死在了六年前。
这个时候王妃无端端地提及，只怕王爷……
她怯怯地偷瞄了一眼王爷，果然……王爷的脸色沉了下来。
谁都知道小郡主是他心里的一根刺，这些年王爷殚精竭虑，就是为了查出当年和镇国公府有关的线索，可那些线索，要么就是提前被人铲除了，要么就是中途断了，整整六年，他们一无所获。
反而是王爷，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好些时候他们都在劝，要不就不查了，可王爷听不进去呀。
镇国公府的案子，就像他心上的烙印，若是不彻底查清楚，每日每夜都会被他亲手掀开，血淋漓的一片。
不死不休。
好在宫徵去的快，来的也快，十来个人扛着锄头就进来，按着灵云的吩咐在院子里挖了起来。
片刻之后，就有了发现。
“王爷！王妃！”
大箱子被一个个地抬出来，灵云就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这些人脸上的欣喜，她的手里却拽着从景府带走的那些信。
她一定会要为父兄翻案，还镇国公府一片清白。
“是金子！”
有人惊呼起来，灵云却早就料到了。
“全都是金子。”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直到灵云一个冷声将他们泼醒：“那都是我的嫁妆，你们高兴个什么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