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好吧,约翰,你来说说看,现场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随着刚刚被中断的直播信号再次恢复,一直指望着靠cnn和bbc的现场直播,来找点“赛博乐子”的周正也一下子来了劲。
无需乔什带人冒险渗入现场,cnn和bbc这高清直播画面,已经将现场的打击后效如何完整呈现。
起码这一次,周正真得说一声“谢谢西方记者”,帮自己解决了“确认打击毁伤效果”的一大难题。
在周正的定睛凝视中,镜头另一侧名为“约翰”的男记者,也终于平复了方才剧烈不已的喘息、缓缓开口。
“原本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主持人,可谁也没想到敌人的突然袭击,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如此之快。”
“现在可以肯定地说,起初是响起震耳欲聋的防空警报,那声音在响彻天空的一瞬间,就彻底吓坏了现场所有人。”
“我从未听过如此刺耳的防空警报,从来没有,哪怕电影里都没听到过。”
“那声音就像是我小时候,我爷爷跟我讲当年伦敦大轰炸期间发生的故事一样。曾经的我不明白所谓的‘防空警报震耳欲聋’是什么意思,人们是何等的慌乱与胆怯。”
“但这次,我不仅明白了,而且真实地感受到了。”
“喔,这听上去很糟糕,是的约翰,非常非常糟糕。请允许我代表全体同事,和屏幕前的所有观众朋友们向你表示慰问,对你的职业精神致以崇高敬意。”
坐在伦敦演播室,与非洲这边远程连线直播的主持人,那是相当会来事。
只此三言两语,便表达了人道主义关怀与同情,且与屏幕前的“自由世界观众们”建立起了共情联系。
很快,在直播连线的另一头,听清了主持人最新发言的记者,随即继续开口。
“谢谢,主持人,现在让我们继续谈论现场情况。”
“在防空警报响起的时候,几乎没用多久,所有人很快就乱作一团。”
“未来科技部队保持着一定的秩序,但他们似乎接到了紧急命令,不顾一切地想要赶紧撤离此地。”
“当时没有人来维持秩序,也没有人来指挥疏导交通。媒体们的采访车,很快就和未来科技部队的军车队挤在了一起,现场交通一时间拥堵不堪。”
“那些大块头的装甲战斗车辆堵住了去路,被卡在中间的车又被后面的其它车堵住,没有车能动弹的了、更让不开道路。”
“情急之下有人跳车逃命,有人咒骂着让前方的车快点动起来,当时真是又乱又糟。”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轰炸——好吧,我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军事武器,可能是某种航空炸弹或者导弹。就像是流星雨划过天边一样,拖曳着赤红色的尾焰,从很高很高的空中极速落下,直到在距离地面很近的高度上轰然爆炸。”
“等等——约翰,你是说——流星雨?是这种形容吗?”
演播室中的主持人听起来相当诧异,在此之前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武器形容。
面对直播连线中,传来的这难以置信话语。
身在打击现场,且确信自己一定不会搞错的记者,只是缓缓点头。
“没错,主持人,就是像流星雨划过天边一样。”
“你知道的,我了解一些武器装备,但我还从未见过这种打击方式。航空炸弹似乎根本不可能从那么高的高度极速落下,我猜——我猜那橘红色的火焰,可能是和大气层剧烈摩擦燃烧产生的结果,就像我刚才说的,和流星一样。”
“和大气层剧烈摩擦燃烧?”
闻言的主持人一愣,面露疑惑思索的表情,也随之立刻回道。
“ok,稍等一下,约翰。我们这边请到了皇家空军退役上校埃文斯,来做客演播室,现在请专家来为我们答疑解惑。”
说完,不待连线另一头的记者回话,原本的直播镜头当即完全切换到了演播室这边,只见主持人再度发问。
“埃文斯上校,请问您可否为我们解答分析,根据现场情况和记者描述来看,敌军到底动用了怎样的武器?”
“喔——我想这并不难以回答,主持人。”
尽管英国皇家空军,早已不复往日光辉。
如今已经沦落到和德国空军半斤八两、哥俩好的程度,突出一个“五十步比百步,咱谁也别笑谁”。全国上下所有能飞的战斗机加起来,有没有曾经的殖民地——印度人的零头多,那都不好说。
但这位埃文斯上校,到底是经历过浓厚军事底蕴和强专业素养熏陶,是真刀真枪上过马岛战争,驾驶鹞式战机参与过实战的男人。
所以哪怕皇家空军再拉胯,但所谓“对事不对人”。
真有两把刷子的埃文斯上校,还是能讲出些专业分析来的。
“就像记者那边刚刚所描述的,如果是某种高精度打击弹药,通体散发着橘红色的炽热火光,从极高的空域高度突入落下的话、那么大抵很有可能是大气层外的打击武器,因为再入大气层时的剧烈摩擦燃烧,才有这种视觉效果。”
“大气层外的打击武器?上校,你是指‘天基武器’吗?这听上去似乎很科幻。”
“并不一定,主持人。”
闻言的埃文斯上校兀自摇头,不待对方发问,紧接继续说道。
“天基武器实际上并不成熟,以人类目前现有的科技水平来说,还做不到将这种概念性武器实用化,更无谈实际部署参战。”
“但并不只有天基武器能打出这样的效果,人类现有的武器库中,同样有武器可以做得到,比如说弹道导弹。”
“起码对一部分高性能弹道导弹而言,当弹道导弹完成上升段弹道时,它会飞出大气层外,在此过程中抛弃掉燃料耗尽的助推段。在最终的末段打击期间只保留弹头,依靠重力加速度再入大气层,并以极高的打击速度突破可能的拦截、完成打击。”
“所以如果敌军所用的打击武器,真的被证实为就是弹道导弹的话。那么记者在现场看到的景象,毋庸置疑就是末段打击时的情景,这与记者刚才的目击描述完全相符。”
“喔——有意思,这听上去很像是——运载火箭的发射?”
面对主持人的试问,上校的回答依旧是缓缓点头。
“没错,弹道导弹本质上就是携带了弹头战斗部的运载火箭,它们的原理基本上完全相同。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武装力量会将他们的弹道导弹部队称之为‘火箭军’,比如遥远东方的那些中国人。”
“明白了,感谢斯蒂文上校在演播室现场,为我们所有人答疑解惑,现在让我们把镜头切换回现场那边。”
说完,镜头随着主持人的话音再度一转,切换回了非洲现场那边。
只见方才还正对镜头做解说的记者,眼下已经带着随行的摄像师一起,来到了刚刚落下密集钢雨的打击范围之内,做确实称得上“够胆”的近距离冒险采访。
“约翰?你在吗?我似乎看到你已经来到了轰炸现场,这真的不会有问题?”
通过佩戴在耳边的耳麦,约翰记者清楚地听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主持人“关心”。
要说不害怕,那当然是假的。
方才未来科技部队被炸得有多惨,如何尸横遍野、伤亡惨重,那一幕幕至今仍在记者脑海中挥之不去。
甚至可能这辈子都忘不掉,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估计晚上一闭眼就会是今天这一幕。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本身就是个“打工牛马人”的记者,此行是肩负着重要直播任务而来的,这是考核其业绩与工作水平的重要指标。
更不消说眼下又突发如此大事,这对任何媒体工作者而言,都是百年难得一遇、搞不好整个职业生涯里都不会遇见一次的“特别重大突发事件”。
采访的机会难得,离大新闻如此之近。
确信自己的“功成名就”荣获新闻大奖,乃至“荣华富贵、纸醉金迷”与否就在此一遭。
鼓起勇气决定深入打击现场的记者实乃铤而走险,在不确定敌人是否还会追加二次打击的情况下,为了最具时效性的新闻不惜以命相搏。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资本对人的“深度改造”。
让人可以为了钱和贪欲而不计一切,无需任何外部力量驱使便能自己行动起来,正如这私欲熏心的记者一样。
面对主持人的“关心”发问,实际上连腿肚子都在打哆嗦的记者,仍是咽了口唾沫、边走边强撑着答道。
“没问题,主持人。我现在所做的事就是媒体人该做的,职业精神必须以实际行动去践行。”
“......好吧,衷心敬佩并祝你好运,约翰,bbc以你这样的崇高职业精神记者为荣,期待你为我们带来第一手的最新消息与画面。”
“我会的,主持人,先看看这个——”
说着,注意力没放在主持人那“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式的吹捧上,反而集中精神观察脚下土地的记者,已经将最新收获拿到摄像师的镜头前展示。
“这看起来像是,很多的钢球?我仅仅只是抓了一把土,这一把土里就有——四五六,上帝啊,这一把土里就足足有六颗钢球,主持人,这可是跟鹌鹑蛋大小差不多的东西。”
“我看到了,约翰,确实非常可怕。难以想象如此高的密度放在当时,究竟是遭到了怎样可怕的打击,那么现场的伤亡情况如何?”
听到主持人问起重点,随手扔下满把的泥土与钢球,短暂四下观望后的记者又继续说道。
“敌军的集束弹头造成了非常惨重的伤亡,看看这里,离我半径五米范围内,就躺着起码七八具的未来科技士兵尸体。”
“他们在当时慌不择路,面对从天而降的大范围杀伤性武器打击,没有任何掩体可供躲藏规避,绝大多数人在弹头落下的一瞬间就已经毙命。”
话音未落间,为了证实自己所言不虚的记者,还特意引导着摄像师的镜头,在附身蹲下中对准了距离脚边最近的一具未来科技士兵尸体。
“我——我觉得出于人道主义,我应当向他施以援手,主持人,但我已经察觉不到他还有任何活着的迹象。”
一名全身上下至少被10+钢球命中的破碎尸体,正毫无保留地出现在镜头前、画面中。
脑袋、脖子、躯干、胳膊、大腿......
这倒霉蛋的尸体浑身上下就没一处是完好的,连天灵盖都被动能强劲,远超全世界任何霰弹枪的集束弹头钢球,直接削飞了一大半。
如果说这成年男性尸体生前有85公斤体重,那么眼下,瞅这阵势。
只剩下摇头的约翰记者觉得,这倒霉蛋至少得被削去了30公斤以上的血肉骨头,包括那条被扯断抛飞到不知哪里去的右小腿。
这样的伤势哪怕现在还没死透,别说是华佗来了也难救,就算是送到上帝那儿也是看了直摇头。
兴许是方才沉浸在过度震惊中,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远在伦敦的演播室这边,直到尸体画面毫无遮掩地直播了十几秒后,这才突然想起要给画面做处理、打马赛克。
赶紧在手忙脚乱间开始干活儿,免得事后“按秒扣钱损失惨重”。
就是不知道那些屏幕前,可能还在吃着午饭的“自由世界观众们”。在看到如此“下饭”的一幕后,会不会震惊于现代战争的极其血腥,而当场吐个昏天黑地。
同样是陷入短暂震撼中难以自拔,好一阵功夫才回过劲儿来的主持人,这才轻咳两声以掩饰尴尬,再又紧接开口。
“咳咳——呃,约翰。”
“能否为我们说明一下,除开未来科技部队之外,在阅兵现场的‘附带伤害’情况如何?除了武装人员,记者和平民的伤亡情况怎样?”
意识到迄今为止的“直播放送”中,呈现出的内容,全都是“敌人如何如何强力,我方如何如何惨烈”。
这可和出了大钱,邀请bbc去非洲做直播报道的未来科技公司本意不符。
虽然吧,未来科技被揍成如此惨样,还上了直播报道的“放送事故”,那到现在肯定是已经无法避免的了。
全世界还不知道有几百万人才同时收看直播,更不知道事后还会有几千万乃至多少亿的人,通过剪辑片段和各种小视频看到这一幕。
如此情况下,未来科技这次铁定是搞砸了,不存在任何悬念。
宣传造势没搞好,反而花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场势不可挡的舆论灾难必定会接踵而至。
但“自由世界”到底是要一条心的啊,自己人都不帮自己人说话,那成何体统?何况未来科技公司这还是掏了“媒体献金”的。
明白此理的主持人,是有心想着帮未来科技做点找补,多多少少转移一下观众注意力,把黑锅和罪责往敌人身上引。
通过平民和无关人员遭受伤亡的“附带伤害”,来引出话题并批判一番。
乃至于“小的说成大的,伤的说成死的”,这些都是可以人为引导带节奏来操控的,是现代媒体的必备技能。
然而,打着如此算盘,自认为这屡试不爽的一招肯定能生效的主持人,是真没想到。
记者那边接下来的一句话,会直接把人惊到瞠目结舌。
“据我所知,和现场目前所了解到的情况来说。我在袭击现场,还没有看到任何一具平民、非未来科技部队成员的尸体,甚至连此类伤员都没见到。”
“事实上,主持人。我在这边实地探访所了解到的情况是,敌人的精确打击,似乎有意控制了打击范围。被限定在这旧体育场的核心区范围内,甚至都没有弹片波及到周围区域,被杀伤的仅仅只有未来科技部队。”
“......这,你确认吗?约翰,这听上去简直难以置信。”
有些话吧,在直播连线的状态就不方便挑明去说。
远在伦敦演播室的主持人,只能用这种再次暗示的方式,来提示直播那头的记者“赶紧说点该说的话,别让未来科技太过难堪,他们已经够丢人了”。
到底是资历够老的有经验媒体人,听此一番暗示立刻明白过来的约翰记者,也是不假思索地示意镜头一转。
当即来到了不远处,正在就地救治伤员的未来科技急救小组边上,一边走近一边解说道。
“我们在这里还看到了未来科技部队的高度专业性,主持人。”
“紧急救援小组在事发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立刻展开伤员救治工作。相信未来科技部队的专业性,可以很大程度上减少人员伤——”
想着给未来科技长长脸,现场报道些好事来完成任务的记者,却没想到自己这话还没说完。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便已陡然响起。
“啊啊啊啊!!!”
“我的腿,我的腿啊!你们他妈的是在锯我的腿吗?我都疼死了!疼啊啊啊!!!”
“......”
演播室这边的主持人一时间说不出话,现场镜头前的约翰记者也是吓得浑身一哆嗦。
回过神来放眼望去,只见一名未来科技部队的伤兵,此时正躺在展开的折叠担架上,如同被开水烫到的生猪一般嘶嚎不停、挣扎不断。
佩戴着红十字袖标的未来科技部队紧急救援小组立刻出手,两名身材魁梧的武装医疗兵左右开弓、手脚并用齐上阵,用俩手加膝盖,强行跪压按住了这挣扎扭动的伤员、稳住其身体。
一旁的军医则趁机立刻举起枪式注射器,枪口对准伤员的上臂一把扣动扳机。
“加大镇静剂量!这家伙太亢奋了,赶紧让他冷静下来!快!”
“已经超剂量了!再加量会有生命危险,器官会超负荷衰竭的!”
“那就超负荷!总比让他亢奋狂躁到死强,这样下去无法急救,他的血会先流干的!”
“......是!”
一枪不够又是一枪,连续三枪镇静剂打入体内的未来科技伤兵,这才像被制伏了的凶兽一般勉强安静了一些。
哪里见过这番景象的约翰记者被吓得不轻,一时半会儿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演播室这边的主持人也张着嘴巴、脑回路当机,饶是有多年的主持经验,也愣是想不出接下来该说点啥来调剂气氛。
通过实时的网络直播,在屏幕前清除地看到了这一幕幕场景的周正,眼下只是忍不住地想笑。
对这帮殖民者和资本的看家护院武装家丁,断然没有半点同情可言。
同时,这也让本就自信的周正,更加确信了一件事。
这一次,未来科技铁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接下来还有的是乐子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