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久以前,周正就一直在想。
要是有朝一日,能把苏洛维琴科和他的人拉来非洲,帮着自己一起并肩作战,这事儿那该得有多爽?
毕竟无论是要员保护还是敌后渗透,是定点清除还是打击引导。
苏洛维琴科和他手下的那些精英,都堪称做的无可挑剔,算是以实际行动展现了俄军顶级特战该有的姿态。
能得到这样一支精英部队辅助,必然对周正的“反未来科技与博纳特匪帮”事业起到极大助力。
且因为特战部队善于深入敌后、执行非常规任务的性质,往后再给未来科技和博纳特的屁股上点火,可选的点火花样也会多出许多。
所以虽然是被突然告知的这一消息,令周正有些始料未及,但这终归是一件值得让人为之欣喜的好事。
“之前我还在想,你们俄军组建非洲军团,是不是要增强些力量,扩充部署之类的。”
“现在看来是不必多问了,这样也好。那我接下来,可就等着苏洛维琴科他们过来帮忙的好消息了。”
就在周正与阿尔西姆说正事的这会儿功夫,不远处停机坪位置上的伊尔-76运输机,也已经完成了起飞前最后的准备,开始凭自身动力驶入滑行道、即将升空。
意识到时间所剩无几,该办的正事已经处理完毕的周正,也再没有其它话要说,随即朝阿尔西姆郑重点头告别。
“在中非多保重,嗯?这里的战斗仍未结束,总还是有些人处心积虑地想干掉你们,有什么困难是我能帮上忙的那就尽管说。”
有句话说得好,人会因为利益而短暂的苟同在一起,但长远相处则是因为价值观的一致。
这句话用在周正和阿尔西姆的关系间,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
是共同的目标和相似的价值观,才驱使着周正和阿尔西姆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而非单纯的利益赚取与相互利用。
面对周正的临别赠言,主动伸出大手已经拍在了周正胳膊上的阿尔西姆随即一笑。
“你也一样,那些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再下锅里煮的人,现在可是比恨我的还要多。”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可能是后半辈子,你可能始终都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刺杀。”
“我可不想看到你的名字被以讣告形式挂在新闻上,该死的是那些不把人当人的杂碎,不是你。出门在外不论走到哪儿,都记得多保重,好吗?”
朝着阿尔西姆再一次郑重地点了点头,周正随即转身而去,直奔向运输机。
这架俄空天军所属的伊尔-76,是专为新组建的非洲军团,提供人员补充与物资补给而来的。
在卸下大量物资装备与随行的俄军现役人员后,返程时还要再拉上另外一批人,飞赴俄罗斯的圣彼得堡。
而这些返程载员里除了周正,以及跟定了周正而随行的克劳泽小队,负责贴身的安保行动外,还有另外一批人也是周正同样比较感兴趣的。
“既不想再干雇佣兵、也不想重返俄军现役,这样的人比我想象中要多啊。”
登上运输机后的周正,就近找了块折叠座椅板放下坐好,等待起飞前最后的检查程序直至升空。
偌大机舱里的同行者除了克劳泽的护卫小队外,还有周正略有感叹的话语中,所提及的另一伙人——一群彻底跟“扛枪杀敌”说再见的前瓦格纳雇佣兵。
尽管阿尔西姆如承诺的那般,尽最大所能帮周正拉拢人才,但这毕竟不是跟“犯了罪就必须受罚”一样的强制性要求。
阿尔西姆只有建议权,而最终的决定权,则在这些前瓦格纳雇佣兵们自己的手中。
最终的结果便是有相当一部分瓦格纳雇佣兵,既没有选择回归俄军现役、也没有听从阿尔西姆的建议,去跟着周老板干大事。
周正原以为这样的人可能也就小几十号而已,却是没想到光是眼下飞机里的就有近百人。
听到周正的些许惊讶,一旁同样是刚刚落座的克劳泽随即低语道。
“要走的这些人很多都是俄军退役后,为了谋求一份高薪能发挥特长的差事,这才选择加入瓦格纳的。”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还有另一方面的同样重要原因是,他们当中有很多都是因为仰慕或者认可普里戈津而来,或者是因为乌特金。才在俄联邦众多的雇佣兵团体,和强力部门下属的武装人员差事里,选择了加入瓦格纳。”
就像克劳泽所言这般,一个有许多人都不甚了解的情况是,俄联邦的雇佣兵组织可远不止瓦格纳一个,甚至说是“遍地开花”都不足为过。
除此以外,俄联邦的众多国企和强力部门,也都有各自下属武装安保卫队。
只不过瓦格纳集团因为其前任领导人——普里戈津与乌特金这二人的关系背景,和强大个人能力,才最终从俄联邦一大票雇佣兵组织里脱颖而出,成了最“全球知名”与实力最强的那个。
现在,不但瓦格纳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大半,连普里戈津和乌特金都一起成了“斯拉夫坠机王”。
这无疑会对那些仰慕拥戴普里戈津和乌特金的“信众”们,造成相当沉重的打击,说丧失信念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是因为这一原因,那周正觉得这么多人集体退出瓦格纳,也不想回归俄军,转而选择“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那也是情有可原并不奇怪的。
毕竟在这帮“瓦格纳信众”的眼里,瓦格纳雇佣兵们提刀上洛、武装上访是有错不假,但你们俄国防部的那帮官僚们难道就是干净的吗?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难道就能抛开事实不谈地把自己“高高挂起”吗?
更不要说你们这帮将军官僚,还一次性把事情做绝,让普里戈津和乌特金二人稀里糊涂地就下了地狱,这让我们这帮“铁粉”怎能受得了?
在此前提下,指望这些人回归俄军,重新归属到那些其眼中的“官僚们”手下管辖,这显然是不可接受的。
大抵在心灰意冷之下,连继续干雇佣兵的行当都没了兴趣,这才选择就此告别“扛枪杀敌”的事业,重回社会继续当一个普通人。
想明白了以上这些道理的周正是挺感慨,又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普里戈津的老友——苏洛维金大将当面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随即也若有所思地缓缓开口。
“也能理解,毕竟在这些人眼里,普里戈津和乌特金才是和他们站在一起的人。现在事情闹到了这一步,对他们的打击有多大也是可想而知的。”
话说到这儿,周正也不禁好奇起克劳泽现在的想法,索性便饶有兴趣地发问。
“话说你呢?你是怎么站在今天的视角,看待瓦格纳前任领导层的最终结局的?这对你——应该有影响的,是吧?”
“.......”
说没影响那是假的,克劳泽毕竟是瓦格纳集团出征非洲的第一批“先锋部队”成员。
追着叛军、土匪、走狗武装的屁股,一路穷追猛打的事,那这么些年下来可是没少干。
现在回想起过去种种,又面对周正眼下如此发问。
深吸一口气的克劳泽应声回道。
“我不想去评判任何人的是非功过,但我觉得作为一个男人、一个有责任感和正确价值观的军人。我所要做的事,不应当仅仅局限于‘因为个人’。”
“比如说是否留在瓦格纳,或者接下来要去走什么样的路、做怎样的事,不是因为普里戈津或者乌特金,不是因为任何个人而定,是吗?”
结合自己的了解和阿尔西姆临行前说的那些话,周正觉得克劳泽所要表达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结果也显而易见,周正的试问当即得到了克劳泽的应声点头。
由此,周正也算更进一步明白理解,为什么克劳泽能得到阿尔西姆如此之高的评价了。
直接地说,这就是一个信仰正确、奔赴大义,且坚定到能令敌人感到恐惧的战士。
随便你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怎样,我的信仰和我心中坚定的信念,不会因此而有一丝的动摇,我会永远知道我为何而战、直至身死。
某种程度上,这是比任何先进武器装备都要更强大的武器,即便它看不见也摸不着。
但却在人类世界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是只有上三常、甚至都不包括下两常才能掌握的“屠龙秘术”。
那些新自由主义和后现代金融贵物学上脑,被自己整出来的魔怔玩意儿给熏傻了的“自由人”。
恐怕也很难理解自己为何战胜不了一群“区区兽人”,不明白“真正的武装起精神与思想”究竟有多么强大的战斗力。
倒也无妨,事实最终会教会人以现实的道理,无论是对谁而言,当然也包括已经和周正不死不休的博纳特匪帮与未来科技。
“指挥员同志,你这趟去彼得堡,有什么已经定好的行程安排吗?可以的话还请告诉我,我可以提前做一些安保行动计划与部署。”
“嗯?”
脑子里正寻思着“思想武器不怕金融核弹”这些事,猛然听见身旁克劳泽问话的周正,这才回过神来并意识到身下所乘的这架伊尔-76,已经腾空而起、爬升向天际。
意识到这事是有必要专门安排一下,大部分个人行程已经计划好了的周正随即回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落地后,先去跟眼下正在彼得堡待着的印度代表团聊聊生意。”
“再然后我要处理些私事,嗯——准确说是有一场同学聚会需要我去参加。我的一个高中同学他家,因为这两年中俄贸易陡增的缘故,背靠时代发了波大财,说是要宴请我们这些高中同学好好聚一聚。”
“哦?还有这种事?那——这位同学应该是个懂得分享的人,似乎听起来是如此。”
懂得分享?
呵,快别了,这厮就他妈是个纯纯傻吊。
脑筋一转的周正是意识到,有些事应当趁现在跟克劳泽讲明白,也好让克劳泽到时候知道自己该办哪些事。
随即,周正就将自己那冤种老同学张天硕,具体都干过哪些破逼事和为人处事如何,全都原封不动地给克劳泽像讲故事一样说了一遍。
反正人在飞机上也没啥事,索性就跟周正拉家常聊天来打发时间。
一听“卧槽还有这事”的克劳泽,那是整个人立刻变得表情不对付起来,几乎都快到吹胡子瞪眼的程度。
“我明白了,指挥员同志,也就是说要让这个小畜生好好长长教训。”
“这种事包在我身上,只管放心就好,我最爱干和最擅长的事之一就是对付这种人渣垃圾。”
乍一听这话的周正还有些发愣,主要是克劳泽这语气神态,并不像是逢场作戏或者单纯只是为了“给领导出气”。
看起来,倒更像是有某种关乎自己的深仇大恨一般。
仿佛当年被校园霸凌的人不是周正,而是他克劳泽。
也是看出了周正面目神情中的疑惑,表情一转轻松、一笑代之的克劳泽很快解释道。
“您不必觉得意外,我之前和您说过我小时候的故事,儿时的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也是被同龄人欺负霸凌长大的。”
“只不过我没有选择退缩,在我父亲的教导下,我学会了‘用拳脚并团结一切能团结的伙伴,去教杂碎们做人’。”
“如果要我以亲身经历的个人经验来讲,我是觉得,对付那些小畜生只有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才能让他们知道害怕,不敢再为非作歹。”
“哦——妈的!瞧这猪脑子,差点都给忘了!”
就差猛一拍脑门的周正这才想起,克劳泽当年也是被各路小畜生们欺负霸凌着长大的。
对于周正所说的自己这段经历,那是理所当然地感同身受并报以愤恨。
至于克劳泽当年被霸凌欺负的原因,那说来也是“既贴合时代,又显得某种理所应当”。
如果按照父系氏族来讲,那克劳泽就是妥妥的“东德人”,母亲只不过是“嫁过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上世纪90年代初,东欧剧变、苏联解体,年幼的克劳泽家道中落,一夜之间跌至谷底。
因为克劳泽父亲,在东德情知名报部门史塔西担任高官就职的特殊性。
当时的时代背景对于克劳泽一家而言,那就是妥妥的“不跑路光剩下等死”。
胜局已定的敌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克劳泽的父亲,这一“特务头子”的。
好在克劳泽他爹也不是没有后手,史塔西在苏联时代,就与苏联情报系统多有交集、联系密切。
身为史塔西高官的克劳泽父亲,这才能联系上在莫斯科有权有势的老熟人,拖家带口地赶紧跑路,免得被当成“特务头子”绞刑示众。
人虽然是跑出来了,赶在局势失控前的最后节骨眼上,克劳泽一家平稳落地到了莫斯科接受庇护。
只不过当时的毛子自己,那也是一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状态。
90年代初的俄罗斯有多抽象和群魔乱舞,要是一件事一件事地往下说,那肯定是说不完的。
如果要克劳泽自己一句话总结,那就是“压根不是正常人能待的地方”。
年幼的克劳泽就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以“东德流亡者”的身份,在初来乍到的陌生莫斯科成长起来的。
也是因为这种特殊身份,以及“正常人不配好好活着”的时代背景,克劳泽是把各种欺负和校园霸凌吃了个遍。
像什么“小德国佬”、“混血杂种”、“法x斯余孽”之类的污名蔑称,在克劳泽至今清晰的儿时记忆里只算家常便饭。
被一堆纨绔子弟和流氓混混索要保护费,交了钱还被堵在巷子里一顿暴,然后打再扔进垃圾箱里。
七八个小时过去愣是没个人过来帮忙,最后还是靠被打倒浑身都疼的克劳泽缓过点劲儿,才自己揭开几十斤重的垃圾箱铁盖爬了出来,好悬没给捂在这本就臭气熏天的铁棺材里活活憋死。
比起现代文明社会的校园霸凌,克劳泽当年受的这些罪、挨过的毒打、吃过的苦,那完全称得上是地狱级的,是就算把人弄死也稀松平常、见怪不怪的。
正因当年有如此经历,这才造就了如今的克劳泽,一听见“校园霸凌”这破事来,就恨得咬牙切齿、跃然脸上。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但克劳泽也不介意在这么久之后,再去找这些“小时候小畜生,长大了大畜生”的人渣败类好好上上课。
一听克劳泽如此积极主动、表态坚决,寻思着“这事好,正巧不用咱做思想动员政治课”了的周正,当即点头示意、笑着说道。
“可以,这是好事,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您尽管开口,我保证完成任务,指挥员同志。”
态度听起来不像是教训校园霸凌者,更像是执行军事任务一般。
对克劳泽如此煞有其事、严谨认真暂且不提,仍旧面带微笑的周正只是缓缓开口。
“给点教训就行,咱可是文明人,不兴‘拆胳膊卸腿’那一套,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