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办公室的门,往前拐了一个弯接近楼梯口时,王家还没有从办公室的场景里挣脱出来。然后他就看到一个令其浑身战栗的画面。
在前面不远处,孟可与一个男生并列站在那里,他分明就看到两人的手掌十指相扣紧紧的握在一起。
如果不是她用雨伞轻触地面双脚跺地引起注意,王家可能就错过去了。
一个小时前他也站在他们相同的位置购买手机,只不过自己是孤单单的一个人。
大脑根本不能进行思考,浑浑噩噩的踏上楼梯,下意识的回头时,男生正脱下外套体贴的披在她的肩上。曾经只属于自己的带着依恋与开心的笑容就这样轻易的绽放在他的面前。
那是孙逸阳。
王家觉得心脏一阵抽搐,一阵一阵的晕眩感袭来,那感觉来的那么快那么直接,根本无法抵挡,也没有抵挡的想法。
这一刻,除了心痛他的身心别无所有,心里意识里空荡荡的。
踏上一楼的地面,右拐是去二楼童学馆,左拐可以下楼,身后还是两人依偎的画面。
王家呆立在那里,身边是川流不息的人潮,脑海依旧空白一片。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的大脑开始运转思考自己该去哪里时,因为惯性,孟可的影子不可抑制的出现在脑海里。
王家忽然回身快步的下楼,他不甘心,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去问问她……问什么?
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逻辑、合理、判断,都滚一边去吧,我只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来到楼下却发现他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手机专柜前。
茫然四顾,抬腿就往后门跑去。
站在后门门口,站在雨里,往南是铝材一厂,往北是电影院。回学校的路自然是要往北,可他却往南追去。
他已经失去最基本的判断能力,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不甘,其他的情绪还没来得及产生。
倾尽全力的奔跑,雨水顺着刚刚擦净的头发流下脸颊滑进嘴里,难以言喻的苦涩感传来,他全然不顾,直接吞咽下去。
一直跑到商城正门,没有看到那一对雨中漫步的身影,于是调头往回。
终于,在接近电影院前,他看到了那雨中相互依偎共撑一把雨伞的身影。
“孟可!”
他在雨里在大街上在形形色色的伞流中歇斯底里的大喊。
那一对身影停了下来,孟可回过头来,于是看到了那个曾经给自己奇异感觉的大男孩。
他浑身湿透的站在那里,烟雨蒙蒙中看不清表情,奇怪的是,她却能看到一双满是悲伤的眼里布满癫狂。
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穿透力,狠狠的击中心房,使她感染了悲伤,呆立在雨中。
可惜只是瞬间,待她清醒,一股无名的愠怒从心底升起。因为胳膊上传来他的热量与力度,才让她有所克制。
“有事吗?”
她的声音冰冷,似乎降低了周围的温度。
更重要的是无情的点燃了王家的怒火,撕碎了他仅存的理智。
他冲上前去就要扯她的手臂,却被孙逸阳阻止。
“你走开。”他仗着身高俯视对方。
对方却不为所动的拦在两人中间。
王家已经快要疯掉了,伸手就想把对方拽一边,孟可忽然拉着孙逸阳的手轻声说,“我们走,这是个神经病。”
已然在解释,似乎生怕他误会!
王家的手僵立在空中,眼睁睁的看着两人远去。
“为什么?”他终于喊了出来,可惜背影已经模糊。
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阻挡了他的视线,他不想知道了。
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一刻,他留下了第一滴眼泪,在她身后的雨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学校门口。
这里是他们相识的地方。
他觉得老天似乎在跟他开一个玩笑,循环的玩笑,还没有拥抱世界却已经丢了你。
雨越下越大,不再是绵绵不绝。面前偶尔会经过一对对的情侣,他们在雨中相互依偎的身影,彼此调笑的声音一直回荡不去,一如当初的自己。
后悔、痛恨、苦涩、酸楚,这些东西终于浮现出来,连绵不停的冲击他的心脏。
当情绪来临时,所有的意识开始回归,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放任它们,会疯掉的。
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走向孤零零的公交车,从兜里拿出已经湿润的纸币递给司机,然后默默的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坐下之后他才醒悟,这是通往北海东区的公交车,他们曾经无数次的抢占相同的位置,前往月亮湾,在那里两人都留有能让最煽情的诗人羞惭的海誓。
可是身在北海,哪里又没有两人的回忆呢?
再次告诫自己不要放任情绪,眼泪却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
“我告诉你,千万不要把我弄丢了,那样你再也找不到我了。”
我终于失去了你!
在司机从反光镜的注视中,他萎缩在座椅上捂着自己的脸痛哭流涕。
当车子发动时,眼泪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流干,木然的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孤单,载着一个乘客的公交车在秋季午后的雨里驶往北海东区。
因为大雨车开的很慢,所以他觉得今天的路格外的漫长,或许是因为孤独,不会再有说不完的情话。在倒退的景色中,他蜷缩着身子把头靠在玻璃上咬着自己的指甲默默的想着。我终于弄丢了你,从今往后人世间属于我们两个的回忆只剩一份了,如果我也放弃了,人世间属于我们两个的回忆将不复存在。
可是我的坚持会有意义吗?那只会徒增悲伤而已。
终点站,在司机的提醒中他默默的走下公交车走进了雨中,来到大海。
因为没有风海面出奇的平静,偶尔出现的海鸥也只是瞬间消失。他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在雨里安静的看着大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秒又或许是很久,当他下意识的抚摸一侧凸起的石块时,才发现这里是他们曾经的海誓之石。
眨眼间仿佛时光到错,清晰的画面浮现眼前,背靠月亮老人面相大海,她握着自己的手十指相扣,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辉。
“你一定不能死在我前面,因为我害怕孤独,没有人能陪我一辈子,但我求你,一定要陪我走完后半生。”
这是翁美玲的台词从你的嘴中说出,自己有幸与闻。言犹在耳,可是现在你却投入别人的怀抱,十指相扣的温馨不再属于我的,那甚至比颈间的亲吻更让人绝望。
至此,回忆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水,带着令他悲伤的往事汹涌而来。
“孟可,你的鞋带开了。”
“鞋带开了你不会系吗?”
“是你的。”
“我要你干嘛?”
……
“滚,不洗脚不许上老娘的床。”
“可是我已经洗了。”
“是我的。”
“为什么?”
“你说呢?”
……
“王哥,给我来个苹果呗!”
“给。”
“要削好皮的。”
“自己来。”
“有奖励哟!”
……
“喂,今天在网上学了一套广播体操,很好玩的,今晚回家我教你做。”
“第几套?”
“好像是第十。”
“有吗?”
“回家你就知道了。”
……
“不许再看,小心剜了你的眼睛。”
“我只是给她增加一个点数的回头率。”
“你的瞳孔里穿衣服的多了,我的瞳孔里可能就会出现不穿衣服的。”
“你这不是彻头彻尾的女流氓吗?”
“你不喜欢吗?”
……
“这是我的第一张银行卡,如果你能取出钱来,我就陪你体验一下北海国际会议中心的床铺到底有多软。”
画面如光阴般流转,却忽然定格,一直呆滞的王家陡然跳了起来。
生日!
起风了,原本应该垂直落入大海的雨水开始在烟雨蒙蒙的海面上打璇,举目望去浑浊一片,看不清远方的迷茫,眼前的一切却又非常真实。
微风斜雨入口,满是苦涩的味道,他终于记起来了,今天是她的生日。
那一年的生日,两人美美的过了一次二人世界,从日出到日落,入夜之后床前的琥珀酒中倒映着一对相拥的身影,那一夜,她终于投入了自己的怀抱。
今年的生日,你是否会在他的怀中缠绵呻吟?
王家紧了紧早已经湿透的衣服,彻骨的寒冷终于涌现,他止不住的打着寒颤,哆嗦着迈步踽踽独行,海与天之间只剩下他孤单萧瑟的身影,还有背后同样孤独的月亮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