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家休班了，原因并不是住宿在大夼村的同学们，而是农家院建设问题。

同学们包括天山女侠并不懂实际操作，包括王家本人也没有类似的管理经验——铝材是单机模式大锅饭，一个机台七八个人流水线作业，少一个人就捉襟露肘立马显现。

这里面有一个概念，日工与计件，铝材的单机大锅饭可是计件，不过是小团队包计件，这与日工的工作运转有本质区别。

挤压车间也有日工，可惜并不是王家的管辖范围，所以他真的没有相关经验，甚至没有类似的管理思考。

所以王家大早上连线了忧郁女王，其实王俊更适合一些，可惜两人的关系还没到那份上。

还别说，王云初在这方面的见识与认知远高于王衰仔。

她说，“去现场，看现场，把握现在。”

王家愕然，“这是什么操作？”

“神操作，好了，照我说的做，中午再联系。”

好吧，王家决定信她，不就是突击检查嘛。

上午九点，王家骑着摩托车施施然来到工地现场。

在农家院外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装载机，这个大家伙从村口铲沙子往农家院里跑，说是跑其实比走还慢。

虽然王家没有私家车且不会驾驶装载机，但是观察片刻后他也能发觉不对劲，不说它‘走’这么慢耽误不耽误事儿，最起码这样操作它废油。

装载机是借史殿申的，柴油当然不能让人搭上，这些都在孙劲秉的小账本上呢。

王家觉得自己只看外表于事无补，必须要沉下去了解清楚，于是电话喊张昭出来。

这里的人多认孙劲秉，对王家也只是耳闻，所以即便看着人干活也只是看着小孙，王家今天早上就把小孙支开了。

张昭小跑出来见王家，“怎么不进去？”

“你去问问前面的装载机怎么跑这么慢？”王家没有多说。

奇怪的是这货居然也不多问，小跑步追了上去，也就是两分钟已然追上装载机，可见其速度。

过了一会儿他又小跑步回来，“他说知道装载机有高速档，可是跑那么快何必呢？”

王家心里就是一抽，如果单纯为了偷懒，虽然白得了一定的工资，可是没有浪费柴油以及装载机磨损。

王家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示意张昭上车。

第二站是已盘好火炕的民居，这里基本不走建筑沙石进入后装修时期。今天早上王力方带人离开时提了一个建议，这种土院子最好搞精致复古装修，比如正房偏房窗户的窗花，害怕冬天不保温可以纸窗花外罩木式推拉玻璃窗。再一个，这个地方的民居明显不会在三九天接待客人，首先进山就是一个难题。大雪一下，任谁不会跋涉步行进山。

王家从善如流，转头给小孙提了一嘴，对方却表示老式窗花在沟里就有会裁的，他去找人打听，山上先处理边框。

此时王家看到有人在东厢里玩手机，可能就是处理边框的人吧。

他还没有示意，张昭这厮已经蹿了过去，临走之前居然还用眼色示意躲一下。

王家愕然，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难不成这货还有金牌小密探的觉悟?

十几分钟之后这货出门与王家碰头，“他们的原话是——快没活了啊，马上要冬天了，慢慢干在这里猫个冬，明年再出去找活，不然今年冬天在家玩一百天扑克?”

这货复叙完以后眨巴眨巴眼紧紧的盯着王家。

王家让他失望了，似乎完全不在意，反而奇怪的看着他，“我觉得你这心态有点奇怪，我相信你不是为了讨好我，那完全没必要，也不是为了让我给你多涨工资，也不是为了让我给你一个小官干干……你为了什么？”

相比起即将开始整顿的农家院，王家居然对眼前此人的心态更加关注。

“我说了几遍了，偷懒可以，我又不是掌柜的，可是他们不能因为我不偷懒或者少偷懒就来挤兑我。”

明白了，王家阻止对方继续下去，转身走出民居，留下还有一肚子话没说完的张昭。

第三场基本不用小密探去打听，隔着老远就能看到上了岁数的老瓦工正蹲在地上抽烟，看到王家走过来，老瓦工赶紧扔掉手里的烟，起身拿起铁锹开始干活。

王家叹了一口气，有的时候有的事情真的很无奈，来了两个七十岁的大工，你能期望他们与三四十岁的砖瓦工拥有相同的战斗力吗？

举两个真实案例。一，司机载着老板去参加一个会议，路上被人追尾，幸好人没受伤。司机想要打电话经公处理肇事，老板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轻声说，“现在路上车太多，以后慢点骑车……你走吧。”

案例二是王家的朋友，也是被人追尾，虽然双方的条件可能相差无几，可是肇事方是三轮摩托，无牌无证，车上还有一个老太太。王家的朋友想要私了即各回各家，可惜他没有入车损险，如果各回各家那么需要承担相对来讲不菲的维修费用，对方又没有保险……

在不敢经公的情况下，王家的朋友只能让对方付出维修费。

两个案例中的双方没有可比性，老板是达则兼济天下，王家的朋友是独善其身……

不对！

王家猛然警醒，随即苦笑，只是因为无奈，所以让他想到了两个案例以及老板的风采，可是即便是老板在这里，他也不可能听之任之……追尾不追究那是私事。

第四场是在正在改建中的厨房加餐厅范围，另外一个大工坐在圆桌前翘着二郎腿喝着茶水，王家走过去他都没有起身，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酒味，显然是宿醉……

等到王家出来农家乐范围的时候，张昭跟了出来，想说话却被制止了。没想到这家伙还急眼了，“我在这儿呆了这么多天知道的比你多，宿醉的那位不上场，所以另外一个大工自己干就觉得憋屈，不出活不说所有活还得自己干，要我说就像宿醉的那位直接撵走就得了，那就是老鼠屎。”

王家沉默一会儿才说，“你回去吧，你当小工让大工什么都干还有理了？还不是为攀比。”

这里面的事情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总之就是人心人性，考验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家自己。最简单的是非对错王家还是能分清的……老鼠屎不干我就不干?

虽然主要原因是制度的问题，可是制度极度不完善的工作实在太多了，尤其是当今这个年代。但是不攀不比干好自己分内工作的人并非珍稀物种。

张昭差点给王家这话怼哭了，那种憋屈感几乎沸腾。

王家见此也不为己甚，相比之下这货的工作素养、职业道德还算及格，并没有因为离开型材三厂又去冰糖而下降多少，当然，下降是一定的。

还是那句话，工作环境制约了相当一部分生产力释放。

“回去干活吧，我有自己的考虑，还能一一跟你商量吗？回去少说话多做事，学着有点城府，他们能怎么挤兑你？有我在这里，还能把你挤兑走了？”

这话比较贴心，令那厮暖了心田，犹豫下嗫嚅问，“你也开俩钱给我呀，我都没钱买烟了。”

“我今天跟小孙说一声，赶紧回去，帮我看着点，但是别自己出头，你判断的不一定就对。”

送走这货，王家独自回了泉村租房处，期间遇到孙劲秉也没有流露任何异样，一直等到中午精纺下班才打了电话过去。

“你不能迷恋北海的各种制度并执着的想要生搬硬套……”

王家简短的陈述上午所见所闻所知后得到的却是忧郁女王这样的奉劝。

其实他并没有在对方面前流露出这种诉求，但是她感觉到了。

“一个监督执行一个落实，当前情景下我只能劝你选择监督执行。”

“为什么呢？”王家表示完全不能理解，他认为想要破局除了孙劲秉的监督执行，恐怕只有检查落实这一步了，不然根本无法从根本上抵制这些老油子。

王云初沉吟片刻后才回答，“你的装修期是短暂的，何必劳心劳力生拉硬拽一套制度，磨合期还没过已经完工了，你图什么呢？另外，北海的检查落实制度体系已经成型多年，那绝对是威震北海各部门可以以一慑千。可是如果你拉起这么一套人马就会冗员，消耗太多没必要的精力、财力，且不会有任何回报。不如直接跳出来，另外拉起一支装修队伍，承包签订合同那种。”

王家苦笑，一是史殿申二是事上练，同时他还有些微的不服气，感觉有面对困难却步嫌疑。

与忧郁女王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说出心里话之后，本以为会被取笑，没想到她想了想说，“重承诺也算是优点，嗯，我支持你。这样吧，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谁呀？”

其实王家原本想要连线王海燕的，请教对方许多问题，因为装修完工试营业以后，他将面对的是从不曾接触过的餐饮行业，精纺出身的王云初带来的很可能还是制造业管理人员，毕竟隔行如隔山。

没想到对方“哏”的一声笑了出来，“王家，你有没有发觉跟我们在一起你陷入一个怪圈?”

王家疑惑问，“什么怪圈？”

“全是女生啊，你没发觉吗？”

“嘿……甘之若饴呐！只是有一点你漏了，不仅仅是女生且绝不是花瓶，而是才女。”

“好吧，算你识相。她是王俊的徒弟，现任精纺人力资源组织部副贰，真正的才女一枚，几乎走遍了精纺每一个一线挡车工岗位，对人力资源组织管理极有心得体会。正好她下午休班，我把联系方式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