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0年，世界正式进入“银发时代”。

即便世界上多了超能力者，该有的趋势，也依旧无法逆转。

反而是能力者之间，发展出的地盘意识，让一部地区脱离控制，倒退回了帮派横行的时代。大环境的不安定，让本就岌岌可危的生育水平，进入了倒计时阶段。

相对的，老人变成了每一个社会中，都无法忽视的群体。

年轻群体普遍对他们充满憎恶，毕竟，对他们来说，老人群体是一个无法切割的庞大群体。需要靠他们的血汗去供养，却已经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这是现实因素造成的考量。

而另一方面……这些失去行动力，衰老、皱纹遍布、有气无力的老人，让他们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没有谁是不会老的，在这个庞大机器的压榨下，也许自己，也会在不知不觉间，走向这一天。与其说是对衰老的恐惧，不如说，是对未来的恐惧。他们隐约察觉到了，童话里都是骗人的，继续往前走，并没有美好的未来在等待着自己。

但，眼前这个从空中缓缓踱步下来的老人，与这些令人嫌恶的元素，都不沾边。

他穿着一身熨到笔挺的黑色中山装、黑色长裤，胸前别着一枚展翅欲飞的的银鸟胸针，看上去格外抓眼。岁月流逝，在他身上刻下斧凿的痕迹，却将他变得愈发威严，如同一头隐忍不发的狮子。即便沉默着，也无人敢忽视他的爪与牙。

超警征调中心，总负责人，丁连山。

所有超警的顶头上司。

最后一级阶梯从脚下散去，他从天空走到了地面上，迈动着不算太快，也不至于太慢的步子，行至道路中央。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左满秋略带敌意的眼神，而是微微俯身，将插在地面上的寒蝉杖拔了出来。轻轻甩动两下，抖落一地碎石。

他的声音就像红酒，用时光加以酿造，变得十分醇厚。即便是出言责备，也能让人生不出抵触情绪，心服口服。

“就在你们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满城风雨时，【塔尔塔罗斯】又出了几起越狱事件。从我们国家运过去的犯罪者，基本都混在里面，逃出来了，猜猜看他们的下一站会是哪里？”

“【响马帮】在我们的领空上肆意妄为，打劫航班，短短一个月内，就有三趟航班被劫持，乘客的损失金额汇总在一起，已达数百万之多。”

“还有海底的那个疯子，自称建立起了一个叫‘天池大泽’的水下王国，向我们发出威胁。如果不接受他开出的条件，就要召唤海兽与巨浪，将沿海城市尽数吞没……这些事情，都需要我们去平。”

“你是我手里，最能打的兵。”

他将手中一沓厚厚的简报啪的一声，拍到赤虹手中，语气颇有种上司训斥得力下属时，独有压迫感。

不算太严重，但已经从肢体行动表露出来，他对这次擅自开启折叠模式的事情，相当不满意。

折叠模式带来的，是爆炸性的话题度和热度。一时之间，全国上下都在讨论这件事。

总能有人见缝插针地抓拍到关键照片——赤虹轰射出的核子火焰，弹头穿梭而过的银色身影，还有半龙半人的左满秋，也算是乘着直播东风，结结实实地火了一把。

随后而来的折叠模式，更如火上浇油，将热度炒作到了一个空前绝后程度。

超警征调中心有专门的舆情处理部门，但，像这种情况，再想做到无声无息地处理，已经是痴人说梦了。在这方面投入过多经费，显然是大领导不愿意看到的。

他更忌讳的，其实是有人事前没有对他透露任何消息，就做了这么大的决定。这让他在面对更大的领导时，猝不及防，变得十分被动。

不过，丁连山并没有表露太多情绪，这是作为领导的基本功。他将寒蝉杖拄在地上，不喜不怒，目光自动忽略了弹头这个刚入行的年轻人，只是在赤虹和天弓骑士身上，轻轻掠过。

甚至还将背面，毫不设防地，暴露给了左满秋，好像笃定他不会趁机攻过来一样。

他在等一个解释。

战术头盔之下，天弓骑士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大脑飞速运转，想要为自己编一个理由。

“是我让他这么做的。”赤虹却在他之前开口，将所有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沉声道，“敌人很强，不开启解锁模式，我无法制服他。但在城区开启解锁模式，会产生相当范围被辐射效应污染，不得已，才开启了折叠模式。”

“……”天弓微微挑了挑眉毛，回身看他时，眼神中多了几分感激。

赤虹根本不知道自己坚持开启折叠模式的原因，他甚至都没有问，便主动帮自己揽下如此沉重的责任。

什么叫做生死与共，这便是了！

“你确定是你吗？”丁连山看了一眼天弓骑士，继续问道。

“我确定是我。”赤虹点了点头，“所有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坚持，才会发生的！”

……

“上头要我给一个解释，既然你愿意这样，那就这样吧。”

丁连山没有再纠结事情的真相，对他来说，那个不重要。他对赤虹微微点头，如狮子一般矍铄的双目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只有他这个咖位，能扛住这次的巨大舆情反扑。

顶多写两篇报告，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

自己人这边安顿完，他终于转过身，看向左满秋。

对视的目光中，张力被拉伸到了极限，他们都没有在彼此面前露出破绽。下一秒，两人是会握手还是挥拳，完全是个未知数。

……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丁连山脸上没有表情，更像是在向他宣布自己的决定。

话音刚落，他递过来一个袋子，里面是一件折叠得工工整整的米色西服，购物袋标签上烫金的brioni标签，似乎显示着它价格匪浅。

有意思的是，这身西服，眼下这个浑身长满倒刺的左满秋，无疑是穿不进去的。想要穿上它，就意味着他得变回人类形态，解除当下的“龙化”状态。换言之，这是一份委婉的劝和书。

沉默酝酿着，如同一枚无声的炸弹。

丁连山并没有意外，他不是那种沉浸在权力的蜜糖中太久，以至于会误判现实的上位者。并不是每一份递出的台阶，对方都会感恩戴德，顺坡就下的。

所以他只是平静地举着纸袋，整个人定在这个姿势里，仿佛一具沉默的雕像。如果对方一直没有动作，他也不介意就这么保持这个姿势，直到天荒地老。

左满秋没有伸手，而是将瞳孔眯起，用极不信任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发出嘶哑、尖锐、不似人类的声音，质问道，“还来这套干什么？”

“我和你，早就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