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能力者，是近现代出现的一种特殊群体，根据现有资料推断，在进入2044年之前，超能力者一直隐藏在人类社会中，各国对他们的存在保持缄默。在2044年8，8月……还是9月？”

左满秋脑子里一团浆糊，不得不把教材翻开，懊丧地叹了口气。

2044年8月7日，明明书上写的明明白白，每次一合上，脑子就记不住了。距离交接工作也才一两天功夫，他只是把教材看了一遍，里面有大量新造出来的名词，描述方式也是教材独有的不说人话。就算照着读，都免不了磕巴，更别提完全脱稿了。

他的原计划，是至少要在第一节课上表现得老练一点，现在看来，多半是没戏了。

“叮铃铃铃铃————！”

急促的电铃声中，左满秋别无选择，定了定神，收好画满了记号的教科书，将教室的木门拉开。

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死寂的班级。

那么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进行着人与人之间最初的沟通——事实上，大部分人对彼此的印象，基本就是在这几十秒内，快速形成的。

微表情、动作、开口时的语气、神态……人们会将彼此迅速归入不同的分类中，也就是贴上标签，来判断接下来该用一种什么态度，来进行社交沟通。

左满秋感觉自己在做梦，明明前几天还在城区里开车呢，怎么一个照面，就要面对这么多孩子了？

说起来，自从毕业之后，已经从没有见过如此多的年轻人了。至少，此时此刻，在这初次见面的几十秒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等待着他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他咽了口口水，试图回想起刚才记忆的教案内容，已经连一星半点都记不起来。

算了，放弃吧，直接照着读好了……

如此想着，他走到了讲台中央，想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却发现没有粉笔了。

“老师，粉笔在抽屉里哦！”一个坐在后排的男生主动提醒道。

左满秋没有第一时间去拿，而是先看向他，“你叫什么名字？”

“洛小乙！”

坐在前排的班长也跟着扭过头去，用狐疑的眼神盯着他，而此时，一些比较绷不住的男生，已经发出嗤嗤的轻笑。

“就是你啊，谢谢。”左满秋弯下腰，握住了抽屉里的粉笔盒，“我是新入职的老师……”

“砰！”

一声轻响，绷紧的橡皮筋突然松开，弹出一发小小的“子弹”。里头的弹药不是别的，正是他们精心收集起来的粉笔灰。

然而，不等欢呼，左满秋却面露笑容，将这枚小小的暗器，放到了讲台上——在它触碰到衣服的前一刻，他用两根手指，稳稳将其夹住。其本体是用硬纸板做的，这么一夹，前端已经变形了，粉笔灰从里面渗了出来。

尚未响起的欢呼声，被扼在了咽喉里，洛小乙更是面色一变，坐姿也从刚才的靠在椅背上，变得挺直腰背。这是普天下男生感受到对方“还算厉害”时，统一会切换的应对姿势。

“很有创意呢，把粉笔灰都收集起来，做成这么个小玩意儿。可惜，橡皮筋的弹力，终归还是太有限。反正都是要做弹射装置，干嘛不用矿泉水瓶呢？把空的矿泉水瓶拧紧，用瓶盖作为发射器，威力不是更大吗？”

“啧……”

洛小乙拍了拍獾子的背，对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拿出一支记号笔。这次的计划，和上午有些不太一样，是要在这个男老师脸上画出搞怪图案，在他没察觉之前，回到座位上。这对现在的獾子来说有点难度，因此，他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如专业的运动员般，将身体松懈下来。

眼睛笔直盯着讲台上的左满秋，露出天不怕地不怕的眼神。

蹬地。

起跑的下一瞬间，獾子眼中倒映出的，是一只张开的大手。

“砰————”

左满秋凌空抓住獾子的脖颈，将他顺势按在了讲台上，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瞬间，引得众人连连惊呼。

“为什么他可以使用能力？明明我们都被锁着啊。”

“高欢不是极速者吗，是怎么被抓住的？！”

“我就说不对劲吧，早上杜老师那本杂志，肯定也会是他放上去的……”

……

“你是叫……高欢，对吧？”左满秋看了一眼他手中得油彩笔，轻轻松开他的后颈，笑着替他解围，“这才第一天呢，别急，想要我的签名，以后有的是机会。”

“……”高欢没说什么，但看他的眼神有些意外，明明是被当场抓获了，但这位老师的处理方式，却和他预想的有些不同。他冲左满秋微微点头，表情毫无变化，就这么回到了座位上。

出了这档子事，原本要讲的内容，似乎也没必要讲下去了。当众对老师恶作剧，还是何种颇具对抗意味的恶作剧，放在任何学校，都不会善罢甘休的。刷手机的、传闲话的，这会儿都将注意力集中过来，打算看一看，这位颇有手段的新老师，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你们果然是藏龙卧虎啊，刚一见面，就是这种重量级见面礼……怪不得杜老师回办公室后闷闷不乐，都是让你们给挤兑的。”

他快速关注着同学的神情，果不其然，此言一出，有几个人露出了愧疚的表情。

其实完全没有，杜新月只是和他讲述了早上的乱子而已，包括自己的点名单被换成花花公子，以及她是怎么凭着优秀的记忆力，背出了七班所有人的名单。

第一堂课勉勉强强，低空划过，听她的语气，好像还为自己的急智有那么点小骄傲。

但没关系，左满秋深知，社会上的人，其实是一种很容易被道德绑架的动物。再加上杜新月的形象，是偏娇小可爱的江南女孩，通过描述，很容易让人对她的处境产生同情。

真假不论，能让人反思，就足够了。

“仔细想想，逮着女老师可劲欺负，好像也算不上什么本事吧？”他将教材放到桌子上，清了清嗓子，俨然是进入了状态，“来之前，我也稍微听说过一点你们的事情，还以为有多正点呢。如果只能做出这种……”

他将装着粉笔灰的纸筒，用两个指头夹起来，在众人面前晃了晃，歪过脑袋，露出一抹有些挑衅的笑。

“讲真，我还挺失望的。这种东西，任何一个学校的叛逆小鬼，都能做的出来。”

“你们不是超能力者吗，弄点新玩意儿出来啊。”

……

想钓出叛逆期的男生，其实并不困难。

劈头盖脸一顿骂是没用的，这个年纪的男生反而会把它当做褒奖。同时，他们最在乎的，是自己符不符合“酷”的标准。

当然，酷这个字，在不同时代，代表着不同的东西，可以是嘻哈、可以是硬汉、可以是非主流……总而言之，要让他觉得自己在这个领域还很嫩，嫩到根本不值一提，这就对了。

果不其然，一通夹枪带棒的讽刺后，始作俑者很快便坐不住了。

“咚！”

洛小乙故意将腿直接搁在桌子上，怒视着他，“你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