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今晚不把你带上，你就要去和调查局举报我非法侵占的事儿？”

在接过醒来后的第一通电话，和同样疲惫不堪的唐潇谈了两句后，曹千帆残存的困倦感完全消失了。

明明自己是醒来后看到天色已晚，想起离开书院时杜风扬的那番暗示才临时起意再探博行书院的，连床都还没来得及下。

这个唐潇，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企图的？

“实在不好意思，曹老师，我也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电话那头，唐潇那极度疲乏的语气中又多了几分委屈。

“昨天下午在书院里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曹老师其实已经在内心深处把我当作拖油瓶了吧。”

“所以我觉得，如果直接求你，让你带我去的话，应该会被你找借口搪塞过去，哪怕我摆出昨天替你被金主管阴阳一通，今天替你干了一整天的活这样人尽皆知的事实也没用。”

“但，我是真的对你的课题很感兴趣，也是真的想帮你完成它。”

“请你相信我，今天晚上我绝对不会拖你后腿的。”

虽然这声音依旧是那么清脆悦耳，惹人怜惜，但此刻的曹千帆却听得寒毛直竖。

他听明白了，如果自己这次选择推脱的话，明天上班最好的结果是被同事背后议论，打上不怜香惜玉的标签。

最坏的结果嘛，那自然是喜提限量款银手镯和独立豪华套房一间了。

在这些明显会影响自己前途的结果面前，带个会限制自己自由发挥的实习生又算得了什么呢？

“行吧，那你就到博行书院附近等我吧，到时候再联系。”

曹千帆如释重负般地说完这句话，在对面似乎有些雀跃的呼声中挂断了电话。

这个实习生，还真是不简单啊。

曹千帆感慨了一番，随即叫出了那只可爱的小豚鼠，在夜探博行书院之前，他还有些事情要做：

“小梦，帮我查询一个名称为‘封老汉’的npc，告诉我他的具体状态和位置。”

“检测到主人的查询请求，小梦正在为您服务。”

豚鼠嗲声嗲气地说着，但没过多久，两行清泪就从它的大眼睛里流了出来：

“主人权限不足，小梦无法完成查询请求。”

什么玩意儿，查个npc需要有很高的权限吗？

曹千帆正想吐槽几句泄泄火气，但看着小梦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等我下次登录的时候再亲自去问就是了。

现在，是前往博行书院挖掘信息的时候。

曹千帆想着，简单做了一番准备，将一些小巧的防身器具塞进自己包里后，就不带任何迟疑地出门，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即便是深夜，博行书院的院门前也依旧拴着那根醒目的警戒线，而在警戒线后，整个书院都那片纯粹的漆黑所笼罩，和无边的夜幕消融在了一起。

是的，整个博行书院内部没有一点点光亮，唯一能够提供照明功能的，只有停在书院门口的那好几辆精神病院的救护车。

在红光与蓝光的交替闪烁中，曹千帆找到了那道熟悉的倩影，而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一路小跑着跟了过来：

“曹老师，你辛苦了，喝点水吧。”

曹千帆婉拒了唐潇递过来的那瓶矿泉水，指着远处那辆突兀的救护车向对方问道：

“先不说那个，唐潇，这是什么情况？”

见对方表现如此，唐潇也将自己递出去的那瓶水收了起来，轻轻地解释道：

“我刚到书院门口的时候，那些车就已经在那个地方了。”

“我问过车上的那些医生，他们说，说是接到了书院副院长的电话，让他们来把突发精神错乱的院生接走。”

“又来了吗？”

曹千帆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望着空空荡荡的院门。

“哦对，”就在这一刻，唐潇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继续说了下去，“好像不止院生，还有一个保安和一个负责生员自治会的德育处主任。”

保安？生员自治会？那个长出保安脑袋的巨人捍礼和那个长出眼镜脑袋的会长师礼？

自己前脚才刚刚处决了那两个怪物，后一脚那两个怪物的原型人物就精神失常了......

这种巧合，难不成真的......

听到唐潇的这番话后，曹千帆突然有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曹老师，你怎么了？”

也许是觉得对方刚刚的样子有些奇怪，唐潇似有些担忧地轻轻问了两句。

而正是这番问候，将曹千帆从杂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啊，我没事。”

说罢，他指了指那些开始列队离开的救护车，刻意压低声音转移话题道：

“你看，那些车已经走了，咱们现在就进到书院里面去吧。”

在唐潇点头同意后，二人一前一后地低下身穿过那道醒目的警戒线，进到了漆黑一片的博行书院内部。

不过，和第一次不太一样，才刚跨进书院一步，曹千帆就感到了一股非常明显的不适感。

就好像，有很多双眼睛掩藏在这被夜幕掩埋的无人书院中，正齐刷刷地盯着自己一样。

男人的眼睛，女人的眼睛，老人的眼睛，少年的眼睛......

还有，一对对空空荡荡，但却往外流淌黑浆的眼穴......

可恶，自己的想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逼真了？

曹千帆揉了揉自己那有些发胀的脑袋，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赶出去。

但，这种做法并没有任何作用，甚至还起到了反效果。数秒之后，曹千帆不仅能够感受到夜空中的那一道道视线，还能听到从自己大脑深处直接传出的虚弱回声：

出去，出去......

滚出去！

在这种情况之下，即便是像曹千帆这样经常出入险境的资深媒体人，也最终在意识有些模糊的情况下地败下阵来。

“曹老师，你怎么了？”

见对方明明一脸痛苦地跪倒在地，还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唐潇有些急了。

没等曹千帆回答，她便果断地从包里拿出了刚才那瓶被对方拒绝的矿泉水，不由分说地将里面的液体灌进了对方的嘴里。

说来也奇怪，当那股清凉的液体划过自己的食道，流入自己的胃里时，曹千帆感觉自己的皮肉之间似乎突然涌现出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将自己和脑中那些莫名奇妙的东西完全隔绝了开来。

是的，在那一瞬间，曹千帆恢复了正常。

这个实习生，真的不简单。

望着对方那一脸关切的表情，他再次体会到了那种寒毛直竖的感觉。

不过，正当他打算向唐潇询问两句时，不远处再度响起了那个有些阴沉的声音：

“神经传导阻断剂和脑电干扰器，两位，你们还真是一次次地带给我意外啊。”

“和这两点相比，能听懂我的暗示，深夜到访都好像没那么惊喜了。”

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曹千帆发现，那个博行书院的副院长，燕城大学最年轻的博士杜风扬一边拍着手，一边从那无边的夜幕中走了出来。

“杜风扬，刚刚那些都是你搞的鬼吗？”

因为刚刚才从发疯边缘回到现实，曹千帆的语气非常的不客气，甚至连基本的礼数都没有。

不过，杜副院长似乎是觉得他的说辞非常有趣，竟低低地笑了：

“我？我哪有那么大的权限。”

“能享受如此殊荣，难道还不是因为你们进来的时候动静太大，把他吵醒了吗？”

说着说着，他看了一眼戴在手上的那块荧光表，又接着讲了下去：

“既然你们自己有阻断剂，我又还要几分钟就要到极限了，就不陪你们两位在这儿闹了。”

“即使是我，断开连接的时间过长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说罢，杜风扬朝着书院另一头的那座办公楼使了个眼色，便从曹千帆的身旁擦肩而过，再次消失在了那片黑暗之中。

而曹千帆和唐潇二人，显然也读懂了对方的暗示。

“曹老师，杜副院长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那座办公楼看看吧。”

因为有前车之鉴，唐潇把自己询问的声音压得非常低。

基于同样的理由，曹千帆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赶到唐潇的前面，蹑手蹑脚地朝着办公楼的方向走去。

希望这一次，能够有更大的收获。

曹千帆想着，心里竟莫名有些激动起来。